一念成执——读《将离》有感

生命一开始，便是渐渐离别的过程。只是，有的离别猝不及防，有的离别却漫长得令人发狂。——《将离》

从初中开始，我就很少读志怪琐言类的书，因为小学的时候读过很多，心里有阴影。中国的志怪类小说很有特点，说是志怪，其实是写人，妖也好怪也好，都是人的投射，妖类活动也都是在人类社会中进行。其中，异类姻缘占据了很大的比例。

异类姻缘中，作为异类的那一方，要么是来报恩，要么是来魅人，大抵脱不出这两类。在这两类的基础之上，现代小说中增加了一类痴情的异类，往往不顾天道轮回，也要相守。《将离》描写的也是这种。

《将离》一书，虽然以父子亲情的“将离”为引，但书中所写却基本上都是异类姻缘，马将离与景阳是，丐半仙与井鱼、神医与符菱衣、和尚与火狐也如是。甚至我怀疑喜鹊、老祖的夫人这些人物也都非人类。所以，整本书有两条线，一条是独孤延福对将军头去向的多方布局，另一条就是景阳与马将离的三世姻缘。

人与妖的姻缘，往往妖是比较痴情的一方。因为妖寿长久，人命短暂，也因为此，妖得到人间温暖，便往往流连不去。景阳虽然说“最舍不得的，最珍贵的，最心爱的，都将离我们而去……只要在离去之前，我们曾经拥有，没有辜负韶光，那就是最好了”，但事实上，历经了三世而不去，还执着地等待的那一方也是景阳。

这样的执念让人动容，但换个角度来思考，作为人的一方，既有幸，又不幸。提到执念，就让我先想到了紫萱和徐长卿。紫萱的痴情固然动人，但我其实一直觉得徐长卿非常无辜。

每一个人痴情的人或妖，都在交往的那刻开始，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实际上往往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要什么，要到什么程度。也没有明确的时间点，往往是觉得只要能在一起就可以，其他的都无所谓。但这样的感情不可能是永远的，人妖殊途，人的寿数有限，总要分离。一世情缘，喝下孟婆汤，就此了结。再世为人，此人已非彼人，就算机关使尽，让那人恢复了前世的记忆，但今生有今生的因缘，今世有今世的道路。如马将离与喜鹊的一夜情缘。如徐长卿的蜀山修道。

情爱于妖而言，就如饮鸩止渴。

仿佛吸毒成瘾，毒品能带来非常美妙的感觉，情爱亦是，让妖得到心理的满足和依靠。而戒除毒瘾的时候非常非常的困难，因为戒毒就会出现戒断症状，让人非常痛苦，情爱亦然。然而，人终要戒除毒瘾，因为毒品伤害人的身体，正是因为长期吸毒会破坏人的健康，最终会使人走向死亡，所以才会要求戒毒。而情爱没有毒，有毒的是这样的爱情所带来的后果，终将无果。

书中神医对老祖说过这样一段话：“……其实你、我、符菱衣等世间所有人都是将离，父母因为年老会离你而去，子女因为前程会离你而去，哪怕发誓相守的人也会在感情消退后离你而去，你养的宠物、买的玩物都会离你而去，你自己的灵魂还要离开肉体而去呢。”所以，人人皆是将离。有的离别猝不及防，有的离别却漫长得令人发狂。所以，无论离别长短，聚焦当下是最理想的状态。可惜，人有七情六欲，妖亦然，爱别离，怨憎会，轮到自己身上，谁也无法堪破。

感觉本书的意图是想通过异类姻缘来说明人世因缘际会，应当珍惜眼下。因缘者，接济几斗粮米是因缘，给予几分真心也是因缘，说过几句暖心的话是因缘，路口跌倒时扶人一把也是因缘。所以，一念成仁，一念成魔，都在一念之间。——突然想起，以前的话本小说，往往会传递出这样的价值观，即多为善，莫作恶，善恶到头终有报。本书竟然是照着这个路子来的吗……

不过，作者很多内容都没有交代清楚，比如独孤延福是否得到了将军头，是否再有对将离的迫害；喜鹊是否被蝈蝈责罚，蝈蝈是否被独孤延福责罚；符菱衣是否能回去海南，神医能否再遇到符菱衣等等。甚至景阳在将离死后的去向，是否还会等下一个轮回，这些统统都烂尾了。这就让主题很模糊，不是很清楚作者想表达什么。我只能猜这是某书的前传，我估计都是在正传里有所牵涉的人物，只是在这里交代了一下前因。本来可以写成很好的故事，现在的成品只能说很可惜。

——廖木空青

2019/5/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