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九,儿子开学了。晚上十点十五分左右下了晚自习回到家,端一盘水果或其它点心,旁边放上一包牛奶,一边吃“夜宵”一边看电视,或者专注于看电视而忘记动嘴吃东西。这个时间约摸需要十五到二十分钟。我在一旁看着,时间一分钟一分钟过去,我心底的火气一点一点累积。但我还能把控住自己的情绪,我尽量压低声音,尽量温和提醒:“小仔,赶紧吃完洗澡睡觉了。”
“嗯嗯!知道了。”儿子有口无心的应着,眼睛没有离开电视屏幕。
又过了五分钟,我不得不提高音量一字一顿的再一次开启提醒模式。儿子感觉到了火药味,总算快马加鞭干掉了手边的吃食,起身离开了电视,进了房间。
进去五六分钟,没有丝毫动静。我知道他一定是坐在床沿边翻看喜爱的素描《纸上中洲》,这是每天洗澡前雷打不动的经典程序。
十分钟过去了,我只得第三次高喊:“儿子,几点了?”
“好好好。我这就拿衣服洗澡了。”话虽然这么说,可是还是又过了近十分钟才听到他在房间收拾衣服洗澡的声音。正当我要发飙的时候,他习惯性的告诉我:“giugiu,我洗澡了哈。”
浴室里浴霸的灯光映得整扇门都是暖暖的橘红,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夹杂在水声里的还有儿子轻轻哼唱的《I See Fire》,他最喜欢看《霍比特人》,里面的歌曲也爱得不得了。
十分钟过去了,水声依旧,歌声已经换成了另一首《The Last Goodbye》,哼得投入而忘情,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已经太晚,讲真,这首歌真的很好听。
又一个十分钟过去了,歌声没有停下的意思,水声依旧哗哗。
当《Heartbeats》的旋律从浴室响起的时候,我已经忍无可忍,腾的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向浴室,拳头紧握。扬起拳头的一瞬间,松开了。我用四个手指头轻扣浴室门:“儿子,很晚了。”
“好。”歌声停止了,一会儿,水声也停歇了,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过后,儿子在一片雾气朦胧中开开心心的出来了。他全然没有看到站在门口的妈妈已经怒火冲天了。
他微笑着继续哼唱,用吹风机细细吹干湿润的头发;然后又慢腾腾的喝了一杯水;上床像往常一样把被子卷得紧紧地,把自己裹成一个严严实实的蚕宝宝。
这时,已经是十一点十二分。
“我想跟你谈谈。”反正已经这么晚了,干脆再晚一点吧。我坐在床沿边,按捺住内心的火气。
儿子似乎知道我要说什么,呼的一下子把被子蒙住头,露出两只手,紧紧抓着被沿。
“如果你不想现在谈,那就明天吧。晚安!祝你美梦!”我叹一口气。
正欲起身,儿子又一把扯下蒙在脸上的被子,眨巴着两只大眼睛,朝着我卖萌放电。
“今天晚上,我很生气,也很担心。”我知道他这是同意听我说话的意思,“你十点十五分到家,现在已经十一点十五分了,整整一个小时,因为拖拉,因为磨蹭......高中学习是很辛苦的,所以充足的睡眠尤其重要,你这样无谓的磨蹭一个小时,影响睡眠时间我很不高兴。”
儿子没有说话,脸色也不再嬉皮,开始严肃起来。
“所以,我希望我们有个约定。每天晚上回来吃东西、看《纸上中洲》、发呆、洗澡耗时多少我们有个时间限制,好不好?”
“giugiu,我不喜欢规定得那么死板。我上了一天的课,就想回到家放松放松,不想再有那么多束缚。”
“可是长此以往,睡眠不好一定影响学习效率的,而且养成这种拖拉磨蹭的习惯也很不好。”
“我不认为是拖拉磨蹭。边看边吃,看看素描,发发呆,边洗边唱,这些都让我很放松。睡前这些事情可以放松我的精神,让哦整理好心情,有助于我更好入睡,睡眠质量好比睡眠时间长更重要。”儿子还头头是道。
但是,我似乎听了真的无可反驳。我想跟他说自律对于一个人有多么重要;我想跟他说懂得规划时间对一个人有多么重要;我想说每天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对一个人有多重要......可这些在他的“放松论”面前一下子显得苍白无力。我不知道是我自己立场不坚定,还是对儿子太过宠溺,还是面对儿子的伶牙俐齿已无招架之力,总之,我在这场谈判中败下阵来了。
“那......我理解你说的放松心情,但是我们还是要尽量早一点上床睡觉吧?吃东西,看素描,洗澡,那是必须的,但是,发呆——这个可以省略吧?”我自己都觉得语气好弱啊。
“那我尽量做到每天十点五十五之前上床睡觉吧,尽量。发呆是很重要的,我洗澡之前就喜欢一个人发呆,可以想任何事情,也可以不想任何事情,你也不要规定我只能发多长时间呆,好吗?”
除了说“好”,还能说什么?我内心矛盾得很,不知道自己做的对不对。我是不是应该再强硬一些,霸气一点呢?从小到大,儿子的老师对我批评得最多的就是“你对你儿子太民主了”,这一次,我是不是又“旧病复发”了?我来到阳台,远处,近处,不时仍有人家在燃放烟花,“咻——”一颗一颗烟花飞上天,“嘭”的一声在空中璀璨开花,映亮了整个夜空,当然也给宁静的夜晚增加了不少噪音。烟花很美,但是也很吵,该怎么取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