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春韭

    这几天杜鹃花开得正好，特别是雨后清晨，粉白紫红的花朵上滚着雨露，格外娇艳。忍不住摘了一朵别在菜篮子上，像只小小小喇叭，无声的吹着欢欣喜悦的号角，让平常的日子变得生动起来。

    早起去菜市场买菜，挑来选去买了一把韭菜，琢磨着可以炒鸡蛋或者做韭菜盒子。还没想好做什么菜，倒给记起了杜甫的诗句“夜雨剪春韭 新炊间黄粱”。一千多年前的一个春天，杜甫到旧友家做客，他们大约20多年未见，是夜两人把酒小酌，友人唤出自己的子女出来拜见故人，冒着蒙蒙夜雨，剪一把春韭，炒一碟小菜，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话说半生时光，生出“人生不相见 动如参与商”的感慨。我想，大约是那盘韭菜触发了诗人的联想吧，韭者，久矣！

  也不知道这回买的可是头茬的春韭。但见颜色鲜翠欲滴，韭叶阔大，约有小指宽，样子与老家门前那一畦青碧如丝的韭菜有些出入的，壮实肥阔不少。

    在农村，韭菜家家户户都会栽种，一年四季吃不完，一茬又一茬的收割不尽。 小的时候，很喜欢奶奶喊我帮她割韭菜——不用剪刀也不用铲子，而是用一只很厚重的河蚌的壳去割。蚌壳常年放在韭菜畦旁，蚌壳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发亮。奶奶说，用蚌壳割没有刀气，不伤韭菜根。割好韭菜后，再用青灰撒在韭菜的根茬上，让它养好伤口，很快长出新叶。

    一年中，也只有春天的头茬韭菜最可贵。在奶奶的菜谱中，大约只有春韭才配得上炒鸡蛋，摊春饼——那时候鸡蛋虽不稀罕，但也不像现在可以天天吃的。素常的韭菜只是清炒或者作其他菜的香料，如炒莴笋丝，炒土豆丝等，切一小撮最后撒上，取一点韭菜鲜香的意思。

    因此，吃到春韭炒鸡蛋无疑是件难得的事。一听到听到奶奶喊我去割韭菜，也大为开心。想来那也是好久好久之前的事，现在每次回老家，只看到奶奶在照片上，朝我微微笑了。

    买好菜回来，听见树稍上阵阵鸟鸣，在雨后的空气中，带着清透的潮湿气息，如从树枝上滴落的水珠。在众鸟的啼鸣声中，布谷鸟的叫声最是分明易辨。农人说，那是“布谷布谷”，它在提醒你节令，该播种啦！旅人说，那是“不如归去”，声声催动乡思哦！

    布谷鸟即杜鹃鸟，又名杜宇、子规。杜鹃花开，布谷鸟叫，明天该回老家，割一茬春韭，陪爸妈话话家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