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凡是读过《人间失格》的人,都曾被主人公叶藏的人生经历击中心头,突然在某处故事情节里,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是啊。当我们尚是少不更事的孩童时,便要不得已学着去察言观色,用别人的喜好衡量自己的言行。因为他们掌握话语权、评论权、决定权。究竟是好孩子、坏孩子,只需经过他们随口一说,就是定论。所谓孩童天性,在这些“世人”面前,没有任何价值。
及至少年,我们已经慢慢忘记了自己是谁,变成了老师的学生、同学的同学、朋友的朋友,如同过家家游戏,学着如何去扮演好每一个角色。老师用红笔写就的评语、同学在留言册上精心组织的虚伪词汇、朋友在身背后窃窃私语的议论,等等。“世人”们总是在不经意间,用画笔染出一件件美或丑的外衣,强迫我们穿在身上。而我们,慢慢在镜子前站久了,便以为那就是我。
成年更是一个堕落的时代,堕落的根源竟是我们学会了如何分辨,比如,哪个头衔能给自己加分、哪个学历能使自己荣耀、哪个朋友能让自己与众不同,等等。你看那城市铁笼里,如蚂蚁般忙碌的人们,为了升官、发财,出人头地、博得赞誉,心甘情愿地接受一个又一个屈辱的考验,那不就是我们嘛!
我们已经彻底忘了自己是谁,沉沦在人世间,披着皇帝的新装,骄傲地展示给每一个“世人”观看!
从无奈地接受“世人”评判,到有资格开始评判“世人”。我们中的大多数人,前进地足够艰难、沉沦亦足够彻底!
如太宰治所说,因为怯懦,所以逃避生命,以不抵抗在最黑暗的沉沦中生出骄傲,因为骄傲,所以不选择生,所以拒斥粗鄙的乐观主义。
每次读到叶藏灰色的人生故事,我的内心也会随之阴暗起来,充满对人世的失望,对世人的鄙夷,那样努力地适应人世、迎合世人,不过是把自己伪装成和所有人相同的样子而已。有多少人在白日里过着光鲜亮丽的人生,在夜晚却独自黯然落泪!
生而为人,我很遗憾!我们都有过去,都有遗憾,希望有些事情当时做了或者没做。
可是,人生就是如此了么?除了纯粹地死去,别无选择?
一定不是这样的。
在叶藏这个曾经“神一样的孩子”死去之后,我想到了一位“神一样的老人”——哈罗德,《一个人的朝圣》的主人公。
我将小说中的经典语录,组合成下面一段话:
1.加油站女孩对哈罗德说:“但你总要积极点。”“你一定要有信念。反正我是这么想的。不能光靠吃药什么的。你一定要相信那个人能好起来。人的大脑里有太多的东西我们不明白,但是你想想,如果有信念,你就一定能把事情做成。”“我并不是说要……信教什么的。我的意思是,去接受一些你不了解的东西,去争取,去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一些事情。”
2.哈罗德下定决心走着去看望老朋友奎妮时的景色:小朵的云在地上投下影子,走得飞快。远山的光影一片雾蒙蒙,不是因为薄暮,而是因为山前蔓延的大片空地。他思量着现在的情景:奎妮远在英格兰的那一头小睡,而他站在这一头的小电话亭里,两人之间隔着他毫不了解、只能想象的千山万水:道路、农田、森林、河流、旷野、荒原、高峰、深谷,还有数不清的人。他要去认识它们,穿过它们——没有深思熟虑,也无须理智思考,这个念头一出现,他就决定了。哈罗德不禁因为这种简单笑了。
3.哈罗德想象着火车站月台上站着一个绅士,穿着时髦套装,和旁人看起来一模一样。全英格兰的绅士都是这样的,一个个买着牛奶,给自己的汽车加着油,或者正在寄一封信,但没人知道他们内心深处背着的包袱。有时他们需要简直不为人道的努力来扮演“正常”,每天都要装,还要装得稀松平常。那种不为人道的孤独感。又感动又惭愧的哈罗德递过去一张餐巾纸……
4.他发现当一个人与熟悉的生活疏离,成为一个过客,陌生的事物都会被赋予新的意义。明白了这一点,保持真我,诚实的做一个哈罗德而不是扮演其他任何人,就变得更加重要。
太宰治也曾说过,昨夜,美酒入喉,我心欢畅;今朝,酒冷香落,徒留荒凉。怪哉,仅一夜之隔,我心竟判若两人!
既然不一样的选择,就是不一样的人生!那么我们作出选择时,何必去迎合“世人”们的庸俗眼光呢?
那个“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的女教师,不论要面对多少世人的赞许或者批判,起码她会赢得自己的尊重,收获未来的无悔,这就足够了!
文章写到此处,我并不敢遑论人生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只是觉得,谁也不必躲到无人之处悄悄取下面具、脱下铠甲,斟满一杯苦酒,摆出放松姿态,对自己说一句“辛苦了”。
工作时,努力认真、一丝不苟、兢兢业业,真正去靠事业的成就赢得前途与尊重。
闲暇时,读本好书、游历四方、捡拾爱好,学会把种种情绪关在门外去打扰别人。
寂寞时,有个知己、互诉衷肠、把酒言欢,在醉眼迷离之际诚恳地互道再见珍重。
快意时,做顿晚餐、家人闲坐、回味畅想,营造一段人间有味是清欢的美好时光。
失落时,来次长跑、奔驰向前、万物退后,便知爬沟过坎只不过是人生常态而已。
纠结时,沏壶清茶、点支檀香、细看浮沉,体会宁静处不为外物所扰的禅机神性。
细想,生活有太多美好!
只是,要记得为自己而活。
人生,不过是为了自己想要的生活,而行进的一段无法重来的旅程。
如此,拼尽全力、做出改变、朝向美好,人间处处四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