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桑子-塞上咏雪花（南嘉品词11/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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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关癖爱轻模样，冷处偏佳。
别有根芽，不是人间富贵花。
谢娘别后谁能惜，飘泊天涯。
寒月悲笳，万里西风瀚海沙。

说到采桑子这个词牌名，还真是饶有趣味。读来有点回关的意思。七-四-四-七，到下片又重复这样轮转一次。这个词牌名，有很多别称，比如“丑奴儿”、“丑奴儿令”、“罗敷艳歌”、“罗敷媚”。双调，上下片各四句，押后三句的三平韵，各二十二字，共四十四字。

提到雪花，不知道你心里会冒出什么场景或者诗句呢？不妨闭上眼，任由思绪驰骋。我首先想起来的是红楼梦的结局，在皑皑白雪中，贾宝玉一袭血红色袈裟，缓缓走向天边，身后留下“白茫茫大地真干净”；还有“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这样的对比句子；还有才女谢道温的那一句“未若柳絮因风起”；对了，我脑海里还会浮现有一年的元旦，和家人一起去长白山滑雪，满眼望去，只有厚重的白，虽然温度很低，但是居然不冷，坐在滑雪车上，在一片冰封里和孩子一样的傻笑。我们再来看看一些非常有名的咏雪诗词：

柳宗元《江雪》：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雪是背景意像）

杜甫《绝句》：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窗含西岭千秋雪，门泊东吴万里船。（雪是背景意像）

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雪是背景意像）

毛泽东《沁园春》：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雪是咏颂对象，突出雪的苍茫辽阔）

白居易《问刘十九》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雪是背景意像）

常规来讲，如果要咏雪，一般会提到她的纯洁易逝，冰清玉洁，她的六角模样，漫天飞舞里她的轻扬身姿，很少会有人拿雪花自比来咏颂的。但是纳兰容若这首词就是这样推陈出新的。

癖爱是偏爱的意思，我不是特别偏爱雪花轻飘飘在天空中飞舞的姿态，也不是因为她只在寒冷中恣意绽放。我爱这雪花，是因为什么呢？因为一些别的缘故啊，因为她不像人间富贵花那样，不似牡丹啊、芍药啊这些富贵之花那样。其实这个理由很值得玩味，因为初读，你会觉得他说了跟没说一样。和人间富贵花一样，那雪花到底是啥模样？词人没有具体点名，有留白在这里，让你自己去脑补。下片是借雪花来写人和抒情了。谢娘离世后，还有谁能如她那样爱惜这雪花的独特风骨呢，它们只能独自飘零在这大漠的寒空中。在这一片清冷如水的月明中，在悲切的胡笳声中，在万里西风中，在这沙漠的飞尘中，他独自飘零。读下片，我不由得想起那一句“家家争唱饮水词，纳兰心事有谁知？”，他就如这塞上白雪一样，独自飘零，心事有谁懂，谁人能相伴相知？

这首词写于1678年，出生于1655年的纳兰，彼时23岁，中了进士也没有几年，但是深得康熙赏识，于这一年开始，每年都常随侍康熙出巡，一直到1685年因病早逝。他深知世人都觉得他是富家公子哥儿，是人间富贵花，但是在这首词里，他以雪花自比，强调自己不是世人所看到的那样，他有雪花的冰清高洁，有雪花的恣意狂放，当然，也有雪花的漂泊无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