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坐的妇人

01

上下班路过一个街心花园，在街心花园的转角处有一块比较大的休息区。休息区十几个平方左右，地面是灰色步道板，靠边是休息用长条椅子，铁质的那种。休息区向里延展，是草坪、鲜花和不同品种的树木。

花草树木随着季节的变换而青黄翠绿颜色不同，而休息区是四季不变的冰冷和静默。与冰冷和静默协调统一的是坐在长椅上的六十岁左右的老妇人。

自从调换工作后，我每天只能坐公交车上下班。街心花园是公交车的一个停靠站，第一天坐公交路过街心花园的时候，我就看到了她。

妇人身高目测165左右，穿一条米白色丝质宽松长裙，脚上是一双米白色平底皮鞋。妇人端坐在长椅上，后背挺直，双腿并拢，双手交叠自然放在腿上。她面对着阳光，微微眯起眼睛，脸上平静柔和。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她的脸光洁神圣。

老妇人坐在那里，与周围的刚硬肃穆格格不入，又相得益彰。似乎她就是景物的一部分，她就应该坐在那里，。

那时候我以为她只是偶然坐在哪里休息，但是第二天、第三天，连续五天她都在，一如既往的端坐，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一如既往地双目微闭，似乎她一直就没有离开过。要不是经常更换的衣服，我真的以为她是座雕像。

她娴雅静美、温暖和煦、柔和神秘。诸多不和谐的元素组成一个无比融洽的画面。

经常同一时间做同一条线路的公交车，乘客们慢慢熟悉起来。大家都对这个奇怪的妇人产生了兴趣，对她各种议论。几乎都是不着边际地猜测，没有具体的依据。

不得不佩服的是中国公交车司机的广博见闻和八卦本性，断断续续从司机与熟识乘客的聊天中，终于大概知晓妇人的一点故事。

02

原来老妇人是原教育局副局长，曾经也有无限风光，后来因为犯错提前退休。她老伴儿是某机构的领导，呼风唤雨，颇有功绩。夫妻两有一个儿子，儿子初中时被送去英国读书，这一去就再也没有回国。

年轻的时候，夫妇两人还经常出国看望孩子，但是后来年纪大了，加上孩子一直在国外，接受国外的教育理念，两夫妻和儿子的人生观、世界观无法和谐统一，感情逐渐疏远。再后来，儿子干脆以忙为借口，连电话都不接听了。

老妇人和老伴儿相依为命，权当没有这个儿子，倒也还过得去。但是一年前，老伴儿突发心脏病，去世了，留下老妇人一个人孤独无依。

以老妇人半生的经历，同事、朋友和亲戚应该不少，如果偶尔过来陪伴她一下，也能聊解孤寂之情。但是事实却是老妇人和老伴儿在位时，眼高于顶，对亲戚朋友颇为不屑，弄得即使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姐妹也都对他们敬而远之。到如今，她有不菲的退休金可以保证衣食无忧，也愿意拿出适当的金钱接济亲戚，可惜亲戚们疏远习惯了，没有谁愿意亲近她。这就是所谓的世事轮回，因果报应吧。

03

人生何其不幸，尽管倾尽所有也不见得结局可以终如所愿；人生又何其有幸，尽管世事难以如愿，如果最终心归平静，何尝不是幸福！

不知道公交司机所言是否属实，看老妇人现在的状态，倒似乎放下过往所有的杂念，心静如水了。过了大概半年左右的时间，忽然在公交车转角处，看不到熟悉的身影了。向公交车司机打听，回答我说，老妇人已经办好手续，剃度出家了。

这个结局，也许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