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杨枫渊
中国人比西方人发明和使用铁制器具要早2000多年,始于春秋战国时期。战国七雄之一的齐国之所以能成为春秋第一霸主,与其发达的冶铁业不无关系。
著名历史学家郭沫若先生曾说:“齐桓公之所以能够划时代地成为五霸之首,在诸侯中特出一头地,在这儿可以找得出它的物质根据。煮海为盐积累了资金,铸铁为耕具提高了农业生产。”(《郭沫若全集》历史编第三卷,第195页)可见,铁的冶炼与使用在齐国具有多么重要的历史意义。
在我父亲那一代人的记忆中,新中国成立以后的三十年时间里,榨油坊、毡匠房、酿酒坊、铁匠铺,纸匠、画匠、木匠、石匠、毡匠、铁匠等一大批小作坊和手艺人几近绝迹,农民从事着单一而繁重的集体农耕生产,大家都靠吃大锅饭过日子。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国家实行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村生产力又一次得到了极大的解放与发展,人们可以在农闲时间里搞一些农业以外的其他副业,甚至是科技发明。
那时候我们还小,刚记事的年龄。大人们本事真大,我爷爷会糟羊皮、缝皮袄;我父亲会弹羊毛、擀毡子,我二舅还会做狐领大氅哩。就是一般的土笨汉也会拿起锯子、推刨打制箱柜,扛着火炉、钻头走村串户补铁锅,凿一些石头块精雕细刻接在自家窑洞的门面上。可谓农村匠人比比皆是。
我们村的二平子承父业跟着他爹我根厚叔学会了打铁。傍晚时分,农民们吃饱喝足了没什么大事可干,就来到二平的铁匠炉子跟前,看他和他爹打铁。
那个时候,陕北的冬天格外寒冷,大人小孩都穿着舍裆大棉裤、纯手工缝制的棉袄和麻绳子纳底的条绒鞋。从头到脚都是清一色的黑颜色。尽管这样,人们还是不敢过多地到门外去转悠——怕冻。
二平的铁匠铺便成了村里大人小孩去得最多、也是最红火热闹的地方——熊熊的火焰红彤彤地燃烧着,好温暖啊!
村子中央的石头窑洞前,六根石块垒起的柱子撑起一座简易的铁匠铺子。铺子顶上用七根木椽中的四根转圈固定成一个长方形,当中搭一根横梁,剩余的两根交叉固定在长方形的四个对角点上,交叉处再与横梁捆绑在一起。在上面铺盖一层树枝和柠条枝,再用水把麦草、胶泥和成黏土糊在上面,便成了稳固的顶盖。
铁匠铺的四围不设拦挡,火炉和风箱就俢砌、安放在棚里一半的地中间;另一半安放铸铁砧子供打铁时使用。整个铁匠铺长五米、宽两米余、高三米,能让大铁锤十分张扬地抡将开来。
二平左手拿长铁钳夹住炉火里烧得通红的铁片,拉出来放在砧子上;右手用小铁锤十分优美地敲打在铁片上的某一点。没娶过婆姨的憨后生们脱掉棉衣,上身穿一件薄薄的单衫衫,甩开膀子抡起大铁锤砸向二平指点的铁片上。村里唯一的公办老师贺老师说这是一场有指挥的打击乐专场演奏会,指挥家就是年轻的二平、演奏者是次第抡锤的年轻小伙子们。寒夜里,“叮叮哐哐”的打铁撞击声给人以极度美妙的享受!
毛头小伙子们你争我抢轮番上阵,没几个回合就偃旗息鼓了!根厚叔不愧为打铁的老手,他说:“不敢用吃奶的劲儿抡锤,要跟着二平的节奏,不紧不慢、以扭腰送胯的合力抡大锤,那样才能抡长时间哩。照你们这样抡锤的话,还不把铁匠给累死了?”
二平比他爹识得字多,好像生来就心灵手巧,很快就掌握了打铁的要领。打造个镰刀、斧头、锄片、切菜刀、剪刀什么的,根厚叔根本就不用多管,基本上都是二平说了算。
村里的年轻人一到晚上就爱往二平的铁匠铺子里聚,拉风箱的拉风箱、抡铁锤的抡铁锤,不图学艺就图个红火热闹哩!
那时候的山村,夜晚既没有电影、电视可看,甚至连照明的电灯都没有拴上,更别说开展什么文化娱乐活动了。铁匠铺子就是年轻后生——我的父辈们的精神乐园。
而今,那时的年轻人大都留在村子里为他们的儿孙守候着一片家园。只不过文化人把他们叫做“空巢老人”罢了!他们的儿孙们都跑到城市里打拼现代生活去了。甭说是铁匠铺子之类的传统小作坊,就连农民赖以生存的根本——土地,也大都变成林地和草地了。
作者简介:胡杨枫渊,实名武俊祥,男,汉族,七0后,军校大学文化,陕西神木人,陕西省作协会员、榆林市作协会员,现职业陕西省榆林市公安局榆阳分局民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