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不爱你,但不会再等你

 周五晚上。

窗外,星光漫天。

 寻梦园小区门口灯光寂寥,偶尔有车子进来,行人陆陆续续。

 从姚若西家厨房窗口,刚好看到小区门口的人来车往。

此刻,姚若西和她家的两只猫,黑卡和白雪正在进行着一场拉锯战。

 黑卡和白雪蹲坐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望着小区门口不肯下来。姚若西把黑卡抱下来后,再把白雪抱下来。这时黑卡再次跳了上去,当她把黑卡抱下来,白雪又跳了上去,两只猫如此反复,谁也不肯让步。一个人,两只猫,开始了无休止的角力。

 姚若西终于忍不住了,任凭两只猫再次跳上窗台不管不顾地看着窗外,她自己则蹲在地上呜呜地哭得一塌糊涂。

 黑卡和白雪在等周小鸥。  

这是姚若西和周小鸥分手两个月后。

 在她认识周小鸥之前,姚若西和两只猫相依为命。她太孤单了,房间里除了她自己,和偶尔的飞来的几只蚊子或者苍蝇,这个房间里连个会喘气的都没有。于是姚若西收养了这两只猫,黑的叫黑卡,白的叫白雪。她们俩是流浪猫所生,姚若西看到他俩的那一瞬,就想到了孤单的自己,于是毫不犹豫地就把他们抱了回来。黑卡是个自来熟,无论是谁,也不管认不认识,见人就亲近,哪怕是第一次见面,就死皮赖脸的往人家怀里蹭,因为喜欢粘人所以特别招人喜欢。而白雪,具备了一个女孩子特有的羞涩和高冷,她特别害怕生人,一旦家里来客人,就躲在沙发底下不肯出来,客人呆一天,她就能在沙发底下蹲一天。经常到姚若西家并坚持半年以上的朋友,才有可能看到白雪的真容。

     后来,姚若西认识了周小欧,周小鸥认识姚若西那天起,就经常到姚若西家,半年以后,他们才开始恋爱。

 在周小鸥到姚若西家第一天开始,黑卡就粘上了他,每次他来都跑到他怀里玩耍和睡觉。而白雪,在周小鸥和姚若西谈恋爱三四个月后,都不肯和周小鸥亲近,一见到他就躲沙发底下。大约半年以后,白雪才肯见他,但是却和周小鸥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无论周小鸥如何地讨好白雪,白雪都对他敬而远之,周小鸥别说抱她,就是想摸摸她,都比登天还难。

 在姚若西和周小鸥恋爱11个月的时候,白雪终于肯和周小鸥亲近了,也许是周小鸥的诚心和爱感动了她,她开始主动接近周小鸥。

那天周小鸥坐在电脑前帮姚若西修改文章,白雪就跳到周小鸥的怀里,在他的怀里静静地趴着,一会便打起了呼噜睡着了。这让周小鸥受宠若惊,无限怜爱地抱着白雪,轻轻地抚摸着她雪白的背,并不时地亲吻着她,周小鸥顿时也忘记了修改文章这回事。

白雪心安理得地在他的怀里安睡,黑卡似乎嫉妒了白雪,他也毫无示弱地跳进他的怀里静静地卧着。就这样,周小鸥的怀里,一边是黑卡,一边是白雪,倒是姚若西,这个真正的主人,却显得寥落无比。

 姚若西常常是一边做着家务,一边抬头看着这两只猫肆虐地在周小鸥的怀里嬉闹,眼里是满满的幸福和柔情蜜意。

 姚若西有轻度的抑郁,伴有严重的失眠。可是自从她和周小鸥在一起后,她的抑郁不知不觉地痊愈了,失眠的毛病也慢慢的好了起来,尤其是周小鸥在身边的时候,她常常先于周小鸥入睡,而且睡的安心,沉稳。

 周小鸥特别喜欢白雪,也许是白雪一直是距他于千里之外,突然地被白雪纠缠上,他也是珍视无比吧,以至于他对白雪的宠溺,远远胜过了对姚若西的宠爱。

    周小鸥和姚若西不在一个城市,他要坐一个半小时的长途汽车,再坐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才能到姚若西的家里。因此他们只有周末才能见面,通常周小鸥都是周五晚上下班就往车站赶,晚上八点半左右就能到了姚若西家。若周五实在走不开,他就坐周六早晨第一班班车,当周小鸥到姚若西家里的时候,姚若西还没有起床,而两只猫,却早早地蹲在厨房的窗台上,看着周小欧走进小区,然后再到门口迎接他,当他打开门的时候,最先看到的就是蹲在门口迎接他的白雪和黑卡。

 白雪和黑卡,也早已形成了习惯,每到周五晚上八点半点左右就跳上窗台蹲在窗口看着窗外小区的大门,如果周五等不到,那么他们一定在周六早晨7点半左右,就能看到周小鸥走进小区。

 一次周小鸥周六周日要加班,不能如期到姚若西家陪她。但是周五晚上姚若西发现白雪的脖子上有一块皮肤没有毛,还淡淡的渗出血来,于是她很着急,便给周小鸥打电话,周小鸥一听就着急了,于是班也不加了,第二天天还没亮就起床,坐第一班车赶到姚若西家,然后带着白雪去宠物医院看病,回来后,周小鸥买了消毒水,把房间彻底消毒一遍,并嘱咐姚若西一定要照顾好白雪,不可以要她病情再恶化,而且连续三周,他都过来带白雪去打针。

 这让姚若西有些醋意,于是她问周小鸥,我和白雪,你更爱谁?周小鸥说,我都爱,白雪和黑卡,在我没认识你的时候,替我照顾你那么久,我无论如何都得对他们好,表示我的感谢。这句话让姚若西哭了好久好久。

 这样的幸福,总是很短暂,短暂得像“幸福”这两个子一样短。而这样的幸福,让姚若西回忆起来,至今都无法控制自己泪流满面,心如刀绞。

    他们分手的那天,是情人节,大雨瓢瓢泼似的下个不停。那天是周六,白雪和黑他们俩足足在窗台上蹲坐了3个小时 ,大约在上午10点半的时候,迎来了周小鸥。 他是来和姚若西谈分手的。那一整天,姚若西都在哭,而周小鸥也在哭,黑卡和白雪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主人这么伤心,就围焦急地在他们身边转,不肯散去。

 周小鸥家人不同意他们在一起,因为姚若西比周小鸥大10岁,周小鸥的母亲以死相逼,逼迫周小鸥和姚若西分手,于是他就妥协了。

 分手那天,周小鸥说了无数声对不起,不停地用拳头砸自己的脑袋,然后俩人抱头痛哭。她没有问周小鸥为什么不坚持,没有理由,分手就是最好的理由。她没有选择,只能尊重周小鸥的决定。周小鸥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姚若西在房间里哭。而白雪和和黑卡,就蹲在厨房的窗台上,眼睁睁地看着周小鸥离去的背影,久久地不肯下来。

 分手后,姚若西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不吃不喝,以泪洗面,每天都游荡在那些有周小鸥的过去里走不出来,她不知道,没有周小鸥的将来,该怎么办?她把自己的手腕,割得伤痕累累。每次白雪和黑卡看到姚若西流着血的手腕,都“喵喵”地不知所措地守在她身边叫个不停。那时候,最让姚若西悲哀的是,每天早晨醒来,她居然还活着。

她害怕那种一个人在云烟散尽的旧梦里无法藏身的感觉。

    比姚若西更加悲伤的是白雪和黑卡。他们每个周五晚上八点半左右,双双蹲在厨房的窗口,两眼痴痴地看着窗外,等着他们的男主人回来,任凭姚若西怎么赶,都赶不下来,一直到第二天上午10点半,还是不肯下来,睡觉都在窗台上睡。

尤其是白雪,一次周末她蹲在窗台上,直到第二天中午,她都不肯下来,姚若西就去抱她,结果她狠狠地咬了姚若西一口。姚若西含着眼泪咬牙切齿:他不会回来了,他不会回来了!白雪,黑卡,你们若改不了这个习惯,我就把你们炖了喝汤,再也不要你们了!!

黑卡和白雪凑过来,温柔而疑惑地用身体蹭着姚若西的手,为她舔去她脸上的泪水,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女主人为什么就突然地哭了。

那天姚若西家对门的女孩儿,因为失恋,万念俱灰后割脉自杀了。她妈妈哭天喊地的陪着120救护人员,把女孩子抬上担架。出门的时候,姚若西正好抱着白雪开门看到,女孩子的手腕上,鲜血透过纱布汩汩地流着,白雪吓得用爪子死死地抱住姚若西。事后,白雪和黑卡经常在姚若西抱着他们的时候,温柔地舔姚若西手腕上那些密密麻麻、触目惊心的伤口。

 失恋的痛苦,对于真心投入的女人来说,如剥皮抽骨,太具毁灭性,几年都恢复不过来。而对于男人,一杯酒过后,一切风轻云淡,恢复如旧,便能很快地投入下一个怀抱。

也许因为此,很多女人宁愿爱上物质,却不愿意去爱上一个男人。这样在分开的时候,才不至于那么痛,运气好,还能得分一份财产。不要总怪女人是如何的物质,爱之痛,如此刻骨,不是每一个人女人都可以心安理得的去承受的。所以他们宁愿活得物质一些,不愿意被爱情伤到狼狈不堪。

 姚若西当然也这么想过,她终究是一个对生命和爱情太认真的女人,我无法说服自己放弃对自己的珍惜。灵魂深处的美丽和落寞,总是需要一个人来读懂。

 有一天,姚若西知道了周小鸥结婚的消息,她哭了整整一个晚上之后,把厨房的窗口用木板钉死,她不能再任由白雪和黑卡每个周末都蹲在窗台上等着周小鸥回来,她不想再那么心痛。该散场的时候,终要散场,谁都留不住谁,只要一起看过风尘起落,便此生无憾了。

 林徽因说,一个人,只有把悲伤过尽,才可以重见欢颜。对于姚若西来说,只因遇到了真心疼惜她的那个人,悲伤才算过尽。

 在山重水复的流年里,姚若西邂逅了一个叫方墨的男人,他大姚若西两岁,有着自己的广告公司。

 他宠溺姚若西,也宠溺白雪和黑卡。他用满脑子的创意把姚若西的房间弄得很哥特。姚若西问他,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哥特?他笑,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说:“心里装着你,便能懂你。”

 方墨把姚若西厨房窗口的木板拆了下来,他说家里需要有阳光照进来,她和猫咪需要透过这个窗子看外面的风景,生活才不至于灰暗。他问姚若西为什么要把窗户钉死,姚若西没说话,他也便不再追问。这个成熟的男人,永远懂得如何尊重姚若西的隐私。

 姚若西不想爱上他,因为他心里还没有忘记周小鸥。只是每天他都为她变着花样地做各种美食,变着法地让姚若西开心,只要姚若西想要的,他眼都不眨一下就能弄到放到姚若西的面前。

方墨每天都给白雪和黑卡处理大小便,清理满屋的猫毛,然后买鱼和虾煮给他们吃,吃完了就带着白雪和黑卡出去散步。每周方墨都给白雪和黑卡洗澡,再一个一个地将湿漉漉的他们吹干,然后耐心地给他们剪指甲。

这一切,让姚若西不知错所。她的伤口,需要时间来平复。他也不急,默默地陪在她身边,方墨的任务就是负责照顾好姚若西和白雪、黑卡两只猫咪。而姚若西负责养伤和任性。

他曾问过姚若西,为什么偶尔坐在那里发呆那么久,是不是在想念一个忘不掉的人。姚若西不语,他便不再追问。他只默默的把姚若西家里的男士睡衣和周小鸥留下的男士衣服、男士鞋子东西收拾好,叠得整整齐齐地放在柜子里。

姚若西常常想,方墨是否也经历过辜负一个女人的过往?是否也被爱情所伤?在他的生命里,要经过怎样的百转千回,才长成今天这个温暖的男人?她曾猜想过,那个让他成长的女人到底是怎样的人?而周小鸥的未来,是否因了他曾经的辜负,而更加珍惜再次遇到的那个女人呢?

 黑卡和白雪偶尔地还在周五晚上9点左右去厨房的窗户上蹲一会,一黑一白两只静默的猫咪,呆呆地望着窗外,那个剪影很好看。也只是一会儿,他们很快下来,陆续走到方墨的身边静静地卧着。慢慢地,他们就忘却了厨房里的那一扇窗口,和窗口外曾经无数次出现过的那个男人。

   方墨以最浪漫的方式,向姚若西求婚,只是当她看到姚若西迟疑而又闪烁的眼神,他便收起戒指。他说他可以等她,等到她愿意嫁给他的那一天。因此他预定了一个无限期婚礼,所有的礼单、婚纱、请柬、酒店等一切结婚所涉及到的东西,包括新房,统统都提前准备好。他还准备好了一个漂亮的猫咪房子,只要姚若西哪天说愿意嫁给他,他下一秒就可以娶她,连同白雪和黑卡一并娶了。

 姚若西问方墨,我有什么好?值得你如此待我?

 方墨说,爱你不需要理由,愿意娶你,愿意在后半生里陪伴你,呵护你,就是最好的理由。这句话,差点让姚若西哭出来。

 在方墨的悉心照顾下,姚若西的悲伤终于过尽,重展欢颜。每天晚饭后,他一手揽着姚若西,一手抱着白雪和黑卡,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她向他撒泼耍赖和胡闹,方墨都一一笑纳,并视为幸福。那个悲伤的月份终于过去,姚若西和白雪、黑卡早已经在方墨的呵护下,泅渡过苦海,回头上岸。她曾以为永远都会爱着的周晓鸥,已经在似水的流年里,淡漠了痕迹,愈合了伤口。她爱过他,等过他,但她不会一辈子等下去,没有谁可以一辈子等谁。

 他们结婚那天,她知道了周小鸥离婚的消息。她除了遗憾,并无任何情绪。再爱周小鸥,那也是过去。对于姚若西来说,拥有当下的幸福,珍惜眼前的人,才是对自己最大的善待。

 我们的生命中,总会爱上一些人,但因有缘无分,这些曾深深爱着的人,终究会成为彼此生命的过客。爱情里,有太多难以预测的变故和身不由己的离离合合,只是,一步跨出,即成天涯。一转身,就是一辈子。

风始终会吹,从不同的方向。最后被吹散的,除了曾经的诺言,还有隐隐的心痛……

   曾真心真意的付出过,她已很满足,这是生命的恩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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