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墓（与凡人、老闲二兄）

九龙湖边

1
是的，我是地下有人
的男人。

他们，我的亲人，同时也在天上。
他们光绪年间从中原来，直到第一个
埋进土里。从此我们管这块土地叫：故乡。

他们占据了最好的风水和阳光。
生前无可称道的人，死后就拥有了无限力量
可以庇佑后辈，带走创伤。

2
他们列队，一字排开，跟生前一样。
仿佛出征迫在眉睫。
又像影院座位，现在
轮到他们看戏了。

注销身份，遗忘户籍，
他们回到某某郡
祖先的地方。

爱人，陌生人，仇人，
忧虑无尽，瞬间快乐，恐惧于死亡，
现在坦然了，
比邻而居直至漫漶，跟大地混为一谈。
所有死者，他们连在一起。

3
每个坟茔是小窗口，季节来临时
用于探望尘世。
他们的脚深入土地，
在黑暗深处无尽漫游。

有时他们也在天空，做快乐的鸟，
在山间鸣叫。
做一朵野花，瞅一眼世界
仿佛从未来过。

4
风吹过这片山石骨头，落叶
残损的手掌，抚摸干净死亡。
一个人在世上消失，
火焰熄灭了，灰烬中没有玫瑰和舍利，
只是泥土模样。

有时你坐在山冈，会被风带走。
有时你站在这里，觉得安心，你知道
地下和天上有你的人，有一条河流，过去和未来。
面对大地和天空，你无需慌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