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小说《无法悲伤》(三九):谁家情书引情思

小城中学建于民国九年也就是公元一九二零年,先设在城东清代考栅之内,后迁往天后宫,四十年代中期再迁往城西新建校保持至今。学校历经县立中学附设小学,中学小学分立再附设女中部的种种进程,直到公元一九四六年方成为一所完全中学。建校虽然艰难迟缓,而这所学校治学严谨校风淳朴,尤以数理化教学见长,在学人乡绅支助下教学图书仪器齐备,很早便有无声电影放映机和幻灯机辅助教学,令邻县学校羡慕不已。文体活动也相当活跃,抗战期间还成立了民众剧社,表演激发民族热情的进步剧目令全县关注。体育比赛总是名列地区有名中学之前茅。

在一九五零年以前,这所中学为全国高等学府输送了几百个才子才女,其中不乏留洋博士名人俊杰,为坐落在大巴山东麓贫瘠山地的小城增添了不少文化光彩。如今稍有见识的老人谈起它来,都津津乐道,拿它当一份骄傲。因为小城全县并不富裕,一座县城也陈旧、平庸毫无特色,然拥有如此一所学堂当被视作奇迹。

中学的建筑格局确实独具匠心,进入学校大门是一条由万年青整齐排列两侧组成的绿色甬道,宽大笔直连通一个中心栽了粗壮铁树的大花坛。甬道两边各是一块操场,设有篮排球球架,正中是一座造型类似教堂的土黄色大楼,它是学校礼堂又是办公中心,教堂似的尖顶阁楼上还有一只铁钟,那当当钟声能播出一二十里之外,劳作的乡民常利用它安排一天时光。

大楼两边是灰砖青瓦的东教室和西教室,二层楼房格式一模一样。再经过花坛和雨道,便又是两栋对称教学楼房,它们在大跃进中建成,取名为红专楼和红旗楼,还是灰砖青瓦没有特别之处。后操场是严格按体育训练和竞赛要求及标准修建的,四百米环形跑道中间是足球场,这在当年一个贫困小县能搞成如此规模非有很大气魄不可。操场四周散落着教师学生宿舍以及单独的女生院,还有食堂鱼池亭台园林等等。大凡来此走过一圈的人,不管有无好学之心都会由衷地感叹:这学堂真是读书的好地方。

燕就是这样一所中学的学生,她在女生院寄宿学生食堂吃饭,星期天到县委宿舍或者巴人村去看望一下姐姐们,大多时间泡在校园里,以至有人还以为这个明丽可爱的女人是某位教师的女儿呢。

她穿的衣服大多是姐姐们的旧衣,松松大大也不管,有几件质地好式样讲究的还让爱打扮的同学眼热哩。她大方开朗待人随和,与男生相处比女生还好些,在男生们心目中是个漂亮而个性独特的女孩。她是班上的文体委员,其实她对唱歌跳舞打球兴趣不大,但有她出面的活动男生女生都乐意参加,稍许激发大家的热情就容易取胜。她天生具有组织才干,人到一处便有人紧紧跟随,如果不是家庭出身不好老师肯定要她做一班之长。燕很小就独立生活,上了中学更要自立更生,她比其他女孩更需要朋友。

又到了星期六下午,教室很早就空空荡荡,一些读寄宿的乡镇农村同学也回家了,只有燕还独自呆在座位上看一本小说。她的目光在书面上,神思却东飞西飘想着明天是去哪个姐姐家呢?没有父母疼爱的女孩这时内心多少有点悲凉,好在她已经习惯了,稍许一挺那阴影便消失无踪了。

一座教学楼清寂无人,独坐太久燕也烦了,把那本讲战斗英雄故事的小说哗哗直翻。咦,书里飘出张纸片,她捡起来一看两颊顷刻红了,心房也扑扑直跳。纸片上写着一首情诗,句子幼稚却火热真诚,看那工整的字迹一笔一划相当用力,可以想见写诗人的紧张。情诗没有署名,她猜想是哪个男生的笔迹一时也想不出,读着自己免不了又激动又心慌,到底只是初中二年级的女生啊。

班上曾发生过一次“情诗事件”,唇上长了颗美人痣爱唱爱跳的何琳在语文书里发现一首情诗,当即吓得惊叫大哭,班主任立刻组织人在全班清查,对照笔迹,个别谈话,最后什么也没查到不了了之,还落了个不好的名声。燕过好一阵才平静下来,把情诗夹回小说里拿着书走出了教室。

学校一片安静,燕在回女生院的路上走好长一段没碰上一个人。这时她听见足球场传来咚咚的踢球声,抬眼一望只见一个穿红色运动衫的男生在奔跑,偌大球场仅他一人,似乎有用不完的精力需要发泄,当看清他的面孔燕若有所悟,走到操场边对那男生叫道:

“哎,易杰,你还不回家吗?”

易杰听到她的声音便把球挑起来抱住,小跑到她跟前,小伙子一脸绯红满头汗珠,黑津津的眼珠显得慌乱不安,声音也有点颤抖:“燕子,叫我有事吗?”

燕明白了几分不由又面红心跳,犹豫着要不要马上对他提出警告或者说几句并不责怪的话。班上的男生中易杰高大健美成绩不错,是女生们悄悄议论的对象,她对他自然有些好感。

“易杰,全校人都回家了,你还不走吗?”话出口她自己也奇怪,一点责备他的意思没有倒像很关心他了。

易杰笑笑说:“燕子,我等你呢,跟你说句话。”

燕又吓了一跳:说啥?”她的声音很轻,又暗恨自己的口气太温和了,又给他一个得寸进尺的机会。这样的事她没遭遇过,真不知该如何是好,把一张布满羞红的脸垂下了。

本来心虚的易杰胆子一壮,对她说:“燕子,明天我们去水库玩好吗?我们分头去,在水库大坝见面,吃的东西全由我准备。”

他一口气讲完这些话,紧张地望着她,豆大的汗珠从额上叭叭地往下掉,好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孩子在等老师处罚一样。

“好嘛,我明天去。”

燕说出这句话,两个人如同获得赦免一般舒口气,彼此不再打招呼赶快分头走了。一路上她都在想明天如何处理那首情诗的事,还有和易杰应该保持一种怎样的关系,以及自己该不该这么早谈恋爱。她喜欢有个真心关怀自己的男孩,和他保持一种又热情又纯朴的关系没什么不好,可在一所风气严肃的学校是不敢想象的,她又兴奋又害怕。

星期六晚上的女生院冷静得让人不安,虽然有值班的女教师管理,留下来的几个女生往往搬到一两个寝室睡觉,以防发生意外。九点钟院门就关上了,女教师对留校住宿的女生一一登记,对大家讲了几句遵守校规的例话便自行其事。燕是极少长住学校的女生之一,女生院等于是她的家了,在这儿学习睡觉比其他人安然。

今夜她却很难入睡,不是情诗的句子在脑海波动,就是易杰那张多汗的红脸在眼前晃动,由此联想纷至沓来,一会儿是那些深情动人的诗歌,一会儿是小说电影中的恋爱情节……牛氓和琼玛,保尔·柯察金和冬妮亚,他们都曾令她热爱和感动,还为他们的离别和分手流下许多泪水。两个姐姐的身影忽儿模糊忽儿鲜明,一想到她们燕的心便轻松不起来。她懂事后就没见姐姐们有多幸福和快乐,难道这世上真正美好的婚姻真那么少吗?

未完待续……

本文选自田雁宁的文学小说《无法悲伤》。

这里是你的移动文学图书馆:有小说、散文、诗词,还有历史典故,更有中华传统文化和写作技巧方法等。本号是一个传播传承纯文学的平台,拒绝网络爽文“小说”!

阅读是一件很重要的事儿!关注本号,一起来读书养性、终身学习!

你可能感兴趣的:(文学小说《无法悲伤》(三九):谁家情书引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