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咸菜

(一)

田一分到户,父亲就定下铁律,我们家的水稻必须在7月31日前完成抢收抢种任务。

1984年8月1日,我们家双抢才结束没几天,母亲和奶奶就常在厨房里嘀嘀咕咕了。母亲这时未达天命之年,奶奶也才过六旬。因奶奶长相粉嫩,婆媳的外观界线并不明显,更貌似姐妹。她们这个年龄,正是最爱八卦的时候,村子虽小,鸡零狗碎却不少,每天要嚼都有新料。但这两个女人似乎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外星人,从不谈论别人家的家长里短。要么婆婆当火头兵,媳妇做掌勺人,要么媳妇当火头兵,婆婆做掌勺人,她们俩就是这般边做事边嘀哩咕噜谋定家内的正事。

太阳落山,我和小伙伴们才不得不停止打野战,各自冲回家安抚饿得叽里咕噜响的肚子。此时,父亲的双腿还埋在田里,我顾不了等他,先爬上桌吃了。母亲放下手里的活,坐在我对面,笑眯眯地望着狼吞虎咽的我,说,明天高砂圩,我要去卖咸菜,卖了你们开学的学费就不愁了。但这次太多太重了,我一个人挑不动,你帮助挑点一起去卖好不好?

我很矛盾,高频的咀嚼迟缓了下来。如果去赶圩是挺好玩的,可是大热天挑着一担咸菜走十几里路实在是太苦了。

母亲接着说,有点辛苦,所以妈妈要你帮忙哦。

我感到责任的担子已经压在自己的肩膀上了。虽然那时才上小学5年级,但我长得身高马大,又关乎我们的学费,觉得应该要为家里为自己出力了。

我用力点点头。母亲说,真是妈妈的好孩子,那明天早早起来,我们趁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走,那样更不热。

我又使劲点点头。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我就被带着一身咸菜味道的母亲摇醒了。我一骨碌爬起来,使劲地横擦了几下双眼,穿上解放鞋,走进厨房匆匆洗漱、吃饭。

厨房弥漫着咸菜的味道。父亲、母亲和奶奶在拂晓时分就起来准备了。我知道他们的做法,和以前母亲一个人去卖咸菜的时候一样,从瓮里将一团团咸菜掏出来,扎成一仔一仔地过秤,秤杆都是翘翘的。我看人家称猪肉秤杆都是平平的,我们家这样称咸菜不是亏大了。他们说,路上水分会挥发了些,再说了,人家花钱来买我们的东西,秤头足就欢喜。况且这东西我们自个种的,自家吃点亏也没啥大不了的。

一仔一斤用稻草捆好。如此,批零都很好操作,也不用再多挑一把称的重量。

两根扁担,两端串上了编织袋,一大一小的担子已静静地横挂在条凳上了。大的70斤,小的30斤。

(二)

走出家门,一边是山,一边就是水田了。山永远都是绿的。水田的姿色一年会有几变,这时模样比较俊秀,水清粼粼的,如同一张铺开的白纸。刚插下的晚稻秧苗如葱般亭亭玉立,晨间山村又特别静谧,即使早起觅食的鸟儿,似乎也不忍打破宁静,蹑手蹑脚地在田埂上梭巡。

肩头上的咸菜就是这些田里长出来的。晚稻收完后,即从菜园里移栽下叫作“盖菜”的苗。这“盖菜”与农家特别亲,因为它特别理解农家的心理,长得贼快,好像气球似的,呼呼的寒风一吹,就呼啦啦地蹿上去了,一株株、一丛丛将田野塞得满满当当的。生命顽强亦如农民,霜雪不仅打不死它,被霜雪打过之后反而颜色更浓,味道更甜。清炒、煮汤皆可,也不需要厨艺,谁都能煮。

长到齐腰高的时候,盖菜才会停下生长。

在冬阳艳艳的日子里,人们将磨得锋利的镰刀,在盖菜根茎最低的结合部用力环抹去,被割断的盖菜像一棵参天大树似的轰然倒地。一头大土箕也只能装四五棵盖菜,一担担地挑到家门口,剖开它的头茎,撑开白花花的肉,抹上灶膛里的柴火灰,不断地搓和揉,至软蔫了,然后悬挂在走廊上,让凛冽的寒风慢慢抽走它体内的水分。

冬日农家的走廊特别繁忙,没得闲。挂了盖菜后,还有冬萝卜和板鸭等在等着。挂盖菜时最为壮观,走廊被围挂得水泄不通,好像挂上了一块块绿毯子似的,简朴的农家瞬间华贵庄重了起来。

腌菜的目的是为了增长储存期,以达到青黄不接的季节不断顿,或用作抵抗大灾大难。特殊的大灾年份其珍贵赛过黄金。民间有一个故事,一年一村庄突发大水,仅有一富一贫两家人幸存。水漫金山,两家人只得往村外移,一路上无食可觅。穷人家背着一坛咸菜,富人家背着一坛黄金。穷人家饿了掏出咸菜充饥,富人熬不住饿,穷人禁不住黄金的诱惑,黄金和咸菜对换了。最后得咸菜者活了下来,不仅保住了命,最后又拿回了黄金。

咸菜靠高浓度的盐份来防腐。腌菜最含技术的工序就是腌,腌得好,就储存久,色泽亮,味儿香。

盖菜风干后,用酒糟和盐巴来腌。奶奶和母亲的手艺公认的好。因此,当我们家的腌完了,她们俩就会被左邻右舍争着拉去帮工。

(三)

才走出家门300米就上坡了。夏日的几场暴雨像鞭子似的,将泥土路面抽打的皮开肉绽,凹下一道,又凸出一条,沟沟壑壑,毫无规律,脚如踩在搓衣板上,肩上的担子晃晃悠悠的。

母亲叮咛声音从上往下飘来:“小心,要踩稳,不能扭伤了脚。”

这时体力尚好,太阳也还没出来凑热闹,加上有些兴奋。因此,上坡过沟坎我并不感到累。

去的高砂乡(今改为镇)圩场并不是我们所在的乡。之所以如此选择,是因为我们乡的圩场离城关较近,路又平坦,很多人平常就会跑到城关购物,因此我们乡圩场的人气不如高砂的高。而高砂介于我们乡和青州镇之间,两个乡镇的乡民都会往这汇集,因此人气很旺。但因我们家住在水尾,去高砂方向的山路朝村头,我们得穿过整个村庄,且山路崎岖不平。

穿过村庄时,难免要遇到熟人,觉得很不好意思,那时认为卖咸菜是件很不光彩的事,总生怕被熟人撞见了嘲笑,所以路上都把头埋得低低的,

怕什么就来什么。走了2里路,太阳也慢慢从山底下探出来了,水田闪起明亮的光。母亲的脖颈上已沁出密密的汗水。

同学邱正和的妈妈到路边倒垃圾,热情和母亲打招呼,说,你真痛快,儿子都能跟你干活了。然后又望着我,说,你真乖,会帮妈妈了。

她没笑我,却夸我。我顿然感到腰杆硬了一下,肩上不觉得那么沉了,脚步也轻快了许多。

走出村庄,就要接受巨大的挑战了。村庄尽头是一个叫“登代岭”的500多米的长陡坡,这个地方劳动常来,因为我们家一大片田在坡顶。到了坡顶土地平旷,300多亩良田连绵纵横,是村里的重要粮仓。上坡难,下坡也难。每次大人挑担化肥上去,到坡顶两腿就不停打颤。收粮时,雇拖拉机运粮,下坡的拖拉机经常刹不住,少不了车翻人伤的事故。

母亲叫我停下来歇歇脚,以蓄足力量翻过。

我如获大赦,即要卸下担子。母亲却大声喊住我,不敢卸下来啊,卸下来就上不去了。休息就是就地站一会,调整一下气息。

上坡的路面比家门前的那段坡要烂许多,像村里那棵几百岁的老樟树皮似的,四处炸裂开来,歪歪扭扭,起起落落,沟沟道道。我只得如下跳跳棋般,目光四处探寻着落点,每踏一步的步幅都不一样。虽然没有过不了的沟沟坎坎,但有过不完的沟沟坎坎。

我低着头,紧紧地跟在母亲后面,一步一步像蜗牛一样地往上爬。以往来劳动,最多扛把锄头,重物都是父亲和叔叔挑,今这30斤的咸菜粘在身上,真是个大负担,犹如孙猴子背红孩儿般死沉。此时,太阳已经爬到山腰了,好在路两旁林深草密,遮住了毒辣的阳光,山上又有风不断地往下滚。但汗水还是涔涔下流,母亲的后背很快就湿漉漉的了,像一块密不透风的皮黏在她身上。

(四)

母亲的膝盖不好,曾经进城找中医做过针灸,但始终没治好,为缓解疼痛,她一得空就用手揉。爬到半坡,她的呼吸也越来越重了。我加快了脚步,与母亲并肩。叫母亲与我换下担子挑。母亲慢下脚步,喘着气,抬起头超前望了望。说,过半了,我不累,你真是妈妈的好孩子,你还是孩子,挑太重会把你压得长不高的,你有这个心,就很给妈妈长力气了。

我说,我都已经比你高了,够高了,不要再长了,我来挑吧。

不行!不行!我没事。母亲坚决拒绝。我们少说话,保住力气吧。母亲说完,就不再说话了,继续往前攀。

爬上山顶,太阳笑嘻嘻地站在我们前头,似乎等了我们好久似的,可是这个时候我一点也不喜欢它,它一照,我身上就火辣辣的,如同皮肤过敏似的,太难受了。但又赶不走,今日也躲不开。

路平,走起来平顺,接着一路又缓缓下坡。虽然有几小段路窄得仅可容一人过,但还是让我们脚步轻快了不少。可肩头扁担压久了非常疼,父亲、母亲他们的肩膀长期受扁担压,起了茧子,反而不会疼了。扁担专门欺生。此刻,扁担像把刀似的,每走一步,动一下,就切我一刀,钻心的疼,我恨不得立马把担子扔了。

母亲似乎知道我的状况,边走边跟我说,我们有东西卖,费点力气不算作真苦,因为说明我们家有富余,比有的人家要好。家里既没东西卖,又没钱的那种,心里慌得很,那才是真苦。我的孩子是最棒的,忍一忍,马上就要到了,你一定行的。

母亲的话很有治愈性,我咬紧牙根,紧跟着母亲的脚步,继续往前挪。

到圩场得途经高砂的椒畔和岭兜两个村庄。许多房子建在路两旁,农村很多人家都有养土狗,这些土狗白日里就像流浪汉一样四处游荡,遇到什么吃什么。当它们闻到陌生人的味道,就如同发现猎物似的兴奋,狂吠只是掌声般的热烈欢迎。凶悍的,夹着尾巴,悄悄地抵近人的脚下,狠狠地咬一口,然后逃得无影无踪,根本无处理论。因此,经过这两个村非常让人担心受怕。

母亲说,不要怕,今天我们挑的是咸菜,又不是肉,不太会吸引这些狗,我们只要脚步不停缓,头不东张西望,这些狗觉得无趣,就不会来欺负我们的。

母亲的话很灵验,一路有惊无险。

终于到了圩场,虽然还不到9点钟,但盛夏的阳光太毒辣了,照得人头晕目眩,加上汗流太多,双腿不停地打颤,感觉随时都要倒下去似的。

圩场人头攒动,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声声入耳。想起老师比喻我们糟糕的课堂秩序时,常用“乱得像圩场”来形容。

我们找个空挡,卸下挑子,顾不得擦去汗水,揉揉酸痛的肩膀,就把袋子打开撑开,咸菜的香味像放学出校门的孩子般,活跃跃地涌了出来。

我没胆吆喝,母亲旁若无人地扯开嗓子叫卖,但并没人理会。我有些着急了,恨不得立马有人来买走,那样我就可以躲进没太阳的地方乘凉了。

母亲却不紧不慢,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她说,不要急,来买我们咸菜的大概会有三种人,第一种是吃公家饭的,他们有工资,一般家里不种菜,这种人衣着整齐干净,走路板正。第二种是做小吃、开饭店的,他们需要咸菜做料,这种人衣服比较油腻,步履匆忙。第三种就是小贩子,他们衣装较乱,脚步较轻,两只眼睛四处梭巡。

吃公家饭的比较干脆,其次是做小吃、开饭店的,最难缠的是小贩子,他们精打细算,又长年累月在圩场滚打,比泥鳅还滑溜,总是把价压得死死的。尤其女贩子最难对付,她们能说会道,一张巧嘴连树上的鸟都能请下来。所以,我们不能表现出急的样子,急了他们就会杀我们价,尤其是小贩子,狠得很。

(五)

我们希望都能卖给第一种人。母亲笑着说。

终于有个人来问了。按照母亲所述的样子,是个男的小贩子。他应该是灵敏地闻到我们咸菜的味道了。

他问母亲,9分钱一斤,全买了怎么样。

母亲说,零卖1角2分钱一斤,全部买去可以便宜点,一斤1角钱。

小贩说,哪有这么贵,整个圩场就是这个价。说着,拉起一仔咸菜闻了闻。又说,你这咸菜放了很久了,不值钱。

母亲说,咸菜放得久,说明质量好,味儿就特别香,更值钱才对啊。

咸菜经过一冬一春一夏的腌制,金灿灿的,把小贩的手都照亮了。

小贩占不到便宜,把目标对准了我。说,小弟弟,赶紧都卖给我吧,我的钱就变成你的钱了,你就可以去买肉包子吃,肉包子的味道多香啊!我这样的大人都受不了想吃呢!难道你的鼻子堵了没闻到?

我早已闻到肉包子的味道了,只是不敢想,更不敢说,小贩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我的口水很不争气地从喉间爬上舌根,我只得重重地吞咽下去。

我不敢搭腔,只把目光投向母亲,里头充满了渴望,渴望她立刻卖给小贩,渴望美美地啃上肉包子。

母亲柔和地看着我,不慌不忙地对小贩说,我们刚吃得饱饱的呢。

小贩一计不成,又说,这个大姐,你怎么就这么狠心呢,这么热的天气,让这么小的孩子站在这里陪着你晒着大太阳,也不给他买个肉包子吃,等下你卖不掉再挑回去,烂了臭了拿去喂猪吧。

母亲没搭理他。小贩一走,母亲问我,想吃肉包子不。我点点头。母亲说,等下卖了咸菜,就给你买肉包子吃。我的心又安了些下来。

又过了半小时,人越来越多了,这个时候是到圩场的最顶峰了,维持一个小时就要逐渐散人了。

这时,来了个40多岁的女的,她提个菜篮子,衣装整洁,但又不大像是个吃公家饭的干部或老师,我拿不准她是什么身份。她弯下身子拿了仔咸菜,仔细端详后,又移近鼻子下,嗅了嗅。母亲也弯下身子,笑着给她说,我和婆婆用自家酒糟腌的,保证香。如果你买,为了开个好头,便宜点,一斤1角1分钱。

女的买走了5斤。母亲告诉我,这样的人多半是干部或老师的家属,也比较干脆。有了开张,母亲更有信心了。说,争取多些零卖,实在不行了再考虑一次性便宜些卖掉。

接着,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我们的咸菜。母亲开价一斤1角2分钱,实际以一斤1角1分钱成交。

(六)

11点钟,头顶上的太阳像火一样罩下来,我的肚子饿得咕咕响。赶圩的人渐渐散去了,周遭的声音稀了下来。我们算了一下,还剩30仔没卖出,将它们全部收归在一起,把空的两个袋子折好扎捆在扁担上。

我问母亲,挑回家去吗?母亲说,不急,再看看。

刚才那个小贩子又转过来了,我估计他就一直在盯着我们。他幸灾乐祸地说,怎么样,被我说中卖不掉吧!但我有菩萨心肠,帮你全部买去。

多少钱?母亲问。

一斤7分钱。小贩子斩钉截铁地说。

母亲说,你也太狠了,9分钱,我也不讲一斤1角钱了,让一点。

不行,一厘都不能多。说完,小贩子装着转身要走。他是想用欲擒故纵的方式逼母亲挽留他的,母亲却不往他设的套子里钻。

我劝母亲,卖了吧,回去可是一路上坡,哪有办法再挑回去呢?

母亲大声地说,我有的是力气,能挑回去。她是故意说给小贩子听的。

小贩子气急败坏地说,好,你挑回去喂猪吧。

我急得都快要哭了,拿着母亲的手,说,卖吧,卖吧,我们家还有那么多咸菜,下次卖个好价钱不就回来了吗。

母亲既不搭理小贩子,也不理会我。弯身埋头,把两个袋子扎紧,栓在扁担两头,把空的扁担递给我,挑起担子朝街里头走去。

我赶紧扛着扁担随着母亲走。在一家饭店前,母亲停下来,问女老板要不要咸菜。女老板说,刚才已经买好了,不要。母亲说,咸菜塞回翁子腌着又不会坏掉,这一圩多买点,下一圩少买点也可以啊。老板板起脸,说,不要就不要,不跟你啰嗦了,我要做生意呢。

母亲只得带着我继续往前走,又找了两家小饭店。仍然不要我们的咸菜。

母亲一言不发,在街上站了几秒钟,定了定神继续往前走。哎,再走二十几米,就是街道的尽头了,哪有什么希望啊。我心中暗暗叫苦。

走了几步,一阵扁肉拌面的香味飘过来。母亲加快了脚步,我急忙跟上。母亲在扁肉拌面店前停下来,问男老板要不要咸菜。男老板说,刚才已经买好了,不要。母亲说,老板看看吧,我们家的咸菜很香很漂亮的,卖剩下的一点,挑回去也不方便,便宜卖掉,你多买又不会坏掉,你合算,我方便,多好。

男老板说,那看看吧。他看了挺满意。

母亲说,老板,圩头一斤我零卖1角1分钱,全部去一斤1角钱,现在是圩尾,全部去9分钱怎么样。

男老板说,行。

一卖完,我和母亲感到很轻松,她高兴地说,你算算,我们这样卖,比全部一下去的卖法多卖了4角钱呢,多合算。

说完,母亲给我4角钱,让我自己去买东西吃,不论买什么都行。她把那10元钱毛票子认认真真地折叠好,小心翼翼地塞进裤兜里。

我问母亲,她怎么不买东西吃。母亲说她不饿,家里奶奶煮好饭了,回家吃饭最舒服了。

我最想吃的是肉包子,可是走到肉包子店,一问价钱太贵了,一个得2角钱。2斤咸菜才换得1个肉包子,太不划算了,想到这,我肩膀莫名地又疼起来,更下不了手。而花椒饼(本地一种烧饼)1个才5分钱,很实很解饿,又有很多芝麻,嚼起来香极了。

母亲说,想吃就买吧,别舍不得。

我买了一个包子,剩下2角钱买了4个花椒饼。我让母亲咬一口肉包子。母亲接过肉包子,放在嘴唇上轻轻地触了一下,说,真好吃。

包子吃完,我又吃了一个花椒饼,剩下3个花椒饼,再也舍不得吃,用油纸包好,塞进裤兜里,为父亲、母亲和奶奶各留1个。母亲非常高兴,夸我真是个懂事孝顺的好孩子。

我们顶着烈日,一路有说有笑地回家,渴了,就趴在路边的泉眼吸几口泉水,回到家都下午2点多了。奶奶站在门前,远远看到我们就喊“快来吃饭了”。我掏出1个花椒饼递给奶奶,奶奶高兴得合不拢嘴。

半个月后,我生病了,什么也不想吃。母亲从厨子里摸出了3个花椒饼。那就是我卖咸菜时买的啊,已经捂得有些潮霉味了。我接过,狠狠地咬下去,香甜霎时充盈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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