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善良,但我是个好女孩

我不是一个善良的人,小时候残害无数蚂蚁、蝌蚪、蚂蚱,长大后,江湖收手了,面对孩子抓蚂蚁、找蜗牛之类的要求,我亲耳听到善良的妈妈是这样回答的:“你把小蚂蚁抓走,小蚂蚁的妈妈会很着急,在家里哭的,你怕不怕被坏人抓走呢?”小孩子顺理成章地回答道:“怕”,“那咱们就别抓小蚂蚁了,好不好?”“好”而我这个邪恶的妈妈从来都是用一句“各安天命”作为祈祷,便鼓励孩子把蚂蚁、蜗牛带回家了。

对于这些小儿科的邪恶,我根本不会放到心上,但小时候干过一件真正邪恶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很羞愧和庆幸。小时候住大杂院,院里一户人家不知为什么被邻居们嫌恶,那家住着老少三代四口人,老奶奶、儿子、儿媳和小孙子,儿子残疾,只有一只手,院里的人在背后提到他,总是以“一把手”称呼,充满恶意的调侃,大杂院里的邻居们经常相互串门,但他家是个例外,没人去他家串门,他家也从不参与院里的闲话盛会。在小孩子的眼中,他家充满了神秘,甚至幻想他家会不会在夜深人静时偷偷施魔法炼制丹药,每次路过他家门前总想斜眼偷窥,又总是匆匆跑开。

一个夏天的中午,印象中十分寂静,平常人来人往的大杂院居然没人在外面活动,偏偏他家两岁左右的小宝宝却独自在院外玩耍,那个年代还没有拐卖儿童之类的事件,小孩子独自在户外玩耍很正常,但他家还是有点太大意了,孩子玩耍的地方靠近一个旱厕的粪坑,那个年代的卫生条件,粪坑都是露天的,走路都不稳的小孩子不小心摔一跤滚进去一定就没命了。偏偏我也出现了,看到独自玩耍的小宝宝,突然想惩罚一下这个神秘的家庭。我拉着小宝宝,把他带到粪坑旁,小宝宝也感受到了冲天的臭气和危险,抗拒着不肯靠近,我的良心也突然强烈挣扎着告诉我这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不敢继续拉他,又不肯放弃惩罚的机会,惶恐中,我飞快地逃跑了。一下午,我都心神不宁,仔细观察大人们的表情,聆听大人们的只言片语,大人们一个严肃的眼神、一声低语,都让我的心紧紧地揪起来,我恨不能变成隐身人出去探望个究竟,竟根本不敢从凳子上站起来,好像那个凳子是我的监狱,是我唯一的庇护所。整整一下午的提心吊胆后,我决定壮着胆子出去看看,当我重新看到那个小孩时,简直高兴死了,只是我没想到,这个高兴延续了几十年。

很多年里,我已经忘了这个事,直到有一年看到一个新闻,一个小女孩把楼上一个两岁半的小男孩带到家,把男孩从楼上推下去摔死了。多年前的记忆瞬间苏醒!小女孩也就7岁左右,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的家人在事发后迅速离开了当地,但我想,我知道发生了什么。小女孩平常总被家人责骂,没有安全感,没有存在感,小小的心里装满了恨,小男孩的家人与小女孩的家人有不多的交集,但决不是融洽和谐的,小女孩把对世界的恨、把对家人接纳的期待一齐融入了这一危险的行为中。老天眷顾我,没有让蠢事开出恶果,小女孩却没这么幸运,总有一天,这件事会从她的记忆中浮起,从此她的一生都将被这件事缠绕,她会在恶梦中哭着醒来,会终身背负这沉重的包袱,终身得不到真正的快乐。

1963年,一位叫玛莉 · 班尼的女孩写信给《芝加哥论坛报》,因为她实在搞不明白,为什么她帮妈妈把烤好的甜饼送到餐桌上,得到的只是一句“好孩子”的夸奖;而那个什么都不干,只知捣蛋的戴维(她的弟弟),得到的却是一个甜饼。

她想问一问无所不知的西勒 · 库斯特先生:上帝真的是公平的吗?为什么她在家和学校常看到一些像她这样的好孩子被上帝遗忘了。

西勒 · 库斯特是《芝加哥论坛报》儿童版栏目的主持人,十多年来,孩子们有关“上帝为什么不奖赏好人,为什么不惩罚坏人”之类的来信,他收到不下千封。每当拆阅这样的信件,他心就非常沉重,因为他不知该怎样回答这些提问。

正当他对玛莉小姑娘的来信不知如何回答是好时,一位朋友邀请他参加婚礼,在这次婚礼上,他找到了答案。

牧师主持完仪式后,新娘和新郎互赠戒指,也许是他们正沉浸在幸福之中,也许是两人过于激动。总之,在他们互赠戒指时,两人阴错阳差地把戒指戴在了对方的右手上。

牧师看到这一情节,幽默地提醒:右手已经够完美了,我想你们最好还是用它来装扮左手吧。

西勒 · 库斯特说,正是牧师的这一幽默,让他茅塞顿开。右手成为右手,本身就非常完美了,是没有必要把饰物再戴在右手上了。那些有道德的人,之所以常常被忽略,不就是因为他们已经非常完美了吗?

后来,西勒 · 库斯特得出结论:上帝让右手成为右手,就是对右手最高的奖赏,同理,上帝让善人成为善人,也就是对善人的最高奖赏。

西勒 · 库斯特发现这一真理后,兴奋不已,他以“上帝让你成为好孩子,就是对你的最高奖赏”为题,立即给玛莉 · 班尼回了一封信,这封信在《芝加哥论坛报》刊登之后,在不长的时间内,被美国及欧洲一千多家报刊转载,并且每年的儿童节他们都要重新刊载一次。

做一个善良的人,回报就是:可以尽情地欢笑,尽情地享受一切美好。《白夜行》中,雪穗和桐亮纯洁的爱因为一桩桩的罪恶,“手牵手在太阳下散步”都成了一种奢望,再多的金钱也掩饰不了内心的黑暗和空洞,他们没有快乐,只有焦虑,焦虑驱使他们拼命攫取却无法坦荡荡地享受哪怕是最廉价最公平的温暖而亮堂堂的太阳光。

诚然我不够善良,所幸,我没有坠入邪恶,我憎恶邪恶的人,我更同情邪恶的小孩,正如“成为好孩子就是对你最高的奖赏”邪恶就是对邪恶的人最大的惩罚。一个孩子从懵懂变成邪恶,必然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和挫败,与其说希望这世间不再有恶之花,毋宁说,我希望这世间不再有培育出恶之花的土壤。

当然,大部分家庭不会糟糕到培养出邪恶的孩子,但毋庸置疑,许多家庭会培养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焦虑的幻想一步登天者、无力的浑浑度日者,他们人畜无害,甚至刻意隐藏、克制自己,生怕给别人造成对妨碍,他们认真工作却很难享受到奋斗的快乐,他们热切希望达成某个目标却迟迟不愿行动,他们对于成绩的关注超过对过程的专注,这些,都不是从健康营养的土壤中长出来的花,健康的花……

自我介绍怎么整这么多不相关的道理?是的,这就是我,一个曾经受过伤的孩子,一个关注孩子的心理健康,希望帮助家长教育升级而努力提高自己的人,希望每个家庭里都可以长出让自己赏心,让观者悦目,耐得住寂寞,经得住考验的美丽的花的人。

你可能感兴趣的:(我不善良,但我是个好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