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1000天

                                               我们毕业了,我“们”结束了

“只期待后来的你能快乐,那就是后来的我最想的,后来的我们依然走着,只是不再并肩了,朝各自的人生追寻了......”

五月天的《后来的我们》在人声鼎沸的大厅里上空轻轻流转,似琴弦一般来来回回拨动着方陈的心,自从进入宴会厅,方陈眼角的余光从未离开过东南角。

微信上的聊天信息如同字幕般在脑海中循环播放:“我最近不太想找女朋友”、“很遗憾没有早点认识你”、“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只是把我美化了”……

他说了许多话,不知为什么方陈此刻只记得这三句。

面前的酒杯空了满,满了空,眼睛的余光里,尽是他的身影,他与恩师敬酒道别,与同窗谈天说地,方陈眼里全是他,而他眼里有这大厅里的所有人,却唯独没有方陈。

许是因为今天是毕业前的最后一餐,许是因为马上就要迎接社会的洗礼,许是因为离别的气息太过浓厚,方陈的眼睛慢慢湿润起来,她大口大口地往胃里灌啤酒,试图用它堵住即将决堤的眼泪。

大屏幕上播放着大一到大四的点滴时光。“那时候的我真丑啊!”方陈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一把,一口喝完杯中剩余的酒,回过身把大屏幕里的时光搁在背后,却发现东南角的身影迅速转过头。

也许是对方真的好奇吧,毕竟是暗恋自己三年多的女生。方陈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慢慢的,酒精瓦解了大厅内的许多女生的情绪,眼泪的雾气在大厅上方层层萦绕。方陈企图用啤酒堵住泪腺的计划失败,眼泪就着啤酒一起流进口中,淌进胃里。

过了今天,方陈就要永远地“失去”周想了。从今往后,方陈再也不能再校园偶遇他,不会再有课堂偷看他了。光是想想,都觉得悲伤!

谢师宴在刘若英的《后来》中结束。真好,以《后来》开始,同样以《后来》结束。

                                                            一句清唱,暗恋三年

2014年,方陈百无聊赖的坐在南城大学宿舍文化节的节目现场,心里祈祷着活动赶紧结束。

耳边突然传来“是,那首‘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的《后来》吗?”

一句简单的清唱,就吸引了方陈的耳朵,抬头仔细瞧了瞧台上的男主持,面容清隽,身姿挺拔,声音像山泉一样干净,这一眼,一记就是三年。

此后,方陈总能在学校大大小小的活动见到周想的身影。演讲赛,辩论赛,主持人大赛……只要有他参与的活动,方陈都会安静的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他光芒万丈。

是啊,那时候的方陈觉得周想身披霞光,让方陈挪不开眼。

大一到大二,方陈最期待周二的体育课,周五的马原课,学院公共课,公共会议,学院活动。因为他们是方陈和周想的共同时间,只有这样的时间里,方陈才能见周想一面。

体育课上,方陈总能在一群奔跑的足球男孩中锁定周想。周想爱踢足球,让不爱运动的方陈觉得绿茵场变得可爱起来。整节体育课,方陈可以一直坐在台阶上,看着他在足球场上来回奔跑,直到他离开球场。

对那时候的方陈来说,可以一直这么看着他,就够了。

其实,方陈并不是没想过要告白。可每次鼓起勇气,方陈内心就会有个小黑人站出来阻止她,等我变优秀了,一定告诉他;等我自信一点,等我有一技之长;等我......等我......这样无数次的内心交错,纠结中过了三年。

这三年,方陈仿佛把他当做了内心的男友一般,拒绝这别人的喜欢,心里放着的天平总是为他倾斜,那些男生与他比较一番,然后发现,他,无可取代。

尽管,这三年,方陈从未与他说过一句话,即使是一个字,也没有。

                                                           毕业旅行,第一次说话

就这么默默的看着他,故事来到了第三年,学院为每年的毕业生安排毕业旅行,每年安排三条旅游线路供毕业生选择。

到方陈这一届,学院同样准备了三条线:两条省外,一条省内。方陈作为外省人,南城就是外省,方陈便选择了省内线路。

当学院公布选择各条线路出游的学生名单时,方陈发现了周想的名字和她的名字都在同一张名单上,那一刻的心情是不可描述的轻快。

这场毕业旅行有了他,其他同学就像空气,这是方陈和周想的毕业旅行,也正是在这次旅行中,方陈第一次与周想在现实中谈上话,也是最后一次。

在早岩古镇里,他们同乘一条船穿越漫长的河道,方陈就坐在周想身后,这是三年来里方陈与他相离最近的一次,可方陈依然什么都没做,只是静静的坐在他身后。

夜晚的古城,商铺的叫卖声此起彼伏,高悬的灯笼散发着红色的光晕,倒映在青石板铺成的路面映出温温柔柔的黄色,这座古城因为周想变得越发生动。

数年后,方陈依然记得古城的灯光,石板路上的青苔,旧事累累的木屋,慢悠悠的渔船,周想穿梭在古城的身影,以及他和女同学谈笑风生的模样,那是方陈快乐且落寞的旅行第一天。

旅行的第二天,爬秦山。方陈自小就不擅长运动,即使有一对还算中肯的腿,在体能测试上依然像摆设,更不用说爬山。

可周想大不相同,体能极佳。他俩的距离,越拉越远,方陈一路不断加速攀登,连他的背影也没看到。

爬上顶峰的时候,天空下起了细雨,顶峰成为临时休息站,雨中,周想和另外一个女生同撑一伞。

那个女生喜欢他。女生宿舍之间,故事总是流转很快,这也是方陈从未与任何人说起这段暗恋的原因。

越是难过,越是不动声色。

这趟旅途,就像方陈暗恋周想的这三年,只是远远的看着他,从未靠近,从未考虑过主动了解对方,只是把那个完美无缺的想象中的周想默默放在心里,像个胆小鬼一样,在自己的世界里演着自己的独角戏。

这场戏里,周想主动参与进来的一次是在旅途的最后站,秦山地下溶洞里,那是他们第一次在现实里面对面地交流:

“我是走错路了吗?”他问,”是不是应该走那边?”手指向方陈身后的参观道路。

“不是,就是你走的这条,那条不对,我刚刚走过,路不通。”方陈答道。

“哦”接着周想转身走向他来时的那条小道。

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方陈举起她手中的相机,咔嚓!将他的背影留在相册中,在方陈的三年时光里,留下的永远只是他的背影。

后来方陈翻看相机,却再也找不到那张相片,这也许是天意吧。

方陈和周想聊过三次天,有两次都在微信上。第一次问候时,误将他的姓“周”理解为“邹”,以至于后来周想的备注就成了“zhou想”,第二次是方陈决定向周想表白的那一天。

他们第一次面对面谈话,却是这样的情景。

三天的旅行,方陈的目光一边看着风景,一边看着周想。

在古城河道上他坐在自己身前,在秦山半腰撑伞立在雨中,吃完午饭斜坐在椅子上,在地下溶洞的漂流道上发出惊叹,排队候场时无所事事。

目之所及,皆是周想的身影。这是方陈在用她的方式记住周想,在分别的前夕。

在归程上,带队老师要求每个同学都表演一个节目,轮到周想时,他朗读了一首诗,声音就如方陈初见他时那样干净而悦耳,就像周想这个人一样。

方陈唱了一首小幸运。

“与你相遇,好幸运,可我已失去为你泪流满面的权利,但愿在我看不见的天际,你张开了双翼,遇见你的注定,他会有多幸运!”

是啊,将来站在他身边的人将有多幸运啊!

唱这首歌时方陈望着他,他望着窗外。管不住心,都是从管不住眼开始的。

对于周想,方陈从未管住自己的眼睛,更不用说这颗在心房跳动着的心脏。

那天,方陈在心里单方面宣布,就用这首歌,作为这暗恋三年的故事结局,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厢情愿吧。

                                                         告白,不是想当你女朋友

忘记很简单,时间和新欢。将两者结合使用,那份埋在心里的悸动应该就可以消失了吧。

从那天开始,方陈试着接受别人。她和一个追求她许久的男孩逛街,看电影,吃饭旅行,想让别人走进心里。

这样的尝试成功了吗?没有。

在某个夜晚,所有的思念突然袭来。那究竟是思念还是不甘,是执念还是喜欢的感情蠢蠢欲动。

方陈点开周想的聊天页面,一句“嗨,在吗?”,打了又删,删了又重新输入,方便不停斟酌词句。

终于在第五次时,方陈以一种壮士一去兮不复回的心点击了发送。

“他会回我消息吗?”“应该不会吧?”“兴许把我删了也说不定”方陈就这样在心里反复和自己对话,对方却很快就回了消息。

“在的,你是?”他的回答就像第一次方陈和他聊天时的回答,“我和你一个院的呀,不过,我是2班的”,“哦,是和李筱雅一个班的呀”。

李筱雅和方陈是舍友,和周想大一时同在学术部,但是方陈却从没有和筱雅主动打听过他。

方陈和周想从毕业找工作,聊到周想被小学妹暗恋的八卦,一来二往,聊了许多。就像典型的中国人之间的对话一样,谈正事之前,常常用吃了吗?最近怎么样啊?诸如此类的话题作为铺垫后,重要的事情才被引出来。

“其实,我喜欢你,很久了,大概是从你在宿舍文化节上清唱那一句‘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开始的吧!”

后来周想说了很多话,但方陈都记不太清了,只是清楚地记得他说:

“我现在不太想找女朋友,我们可以做朋友”。

“我不想和你做朋友,做朋友我只会恋恋不忘”,方陈回答,其实方陈想回他的是:

“我告诉你这件事不是因为想做你女朋友,而是我想让你知道,有个人喜欢你,在沙滩上写下的名字是你,在热闹时想的是你,在孤单时想的是你,看到足球时想的是你,经过每一个曾偶遇你的地方时想的是你,听《后来》时想你,万物是你,无可躲。只是我时常想你,却从没想过能和你在一起,那是不敢想,也不能想的事。”

这些话到了指尖,却停顿下来,这些早已经没有意义的话,说了有什么用呢?

“其实,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你只是在想象中把我美化了!”

“也许吧”,方陈回道。“很遗憾没能早点认识你”,周想接着又回了信息,“只是我有个小小的请求,能给我看看你的照片吗?”

于是方陈挑了一张自认为还不错的照片,发给周想,“我们是不是见过?”周想看了照片之后问道,“见过啊,上次学院毕业旅行的时候,在地下溶洞,你和我说过话”

“啊,原来是你啊,你当时迷路了,对吗?”

“没有,只是我走路慢而已”,“才没有追上你,”最后一句没有说出口,“好了,我要睡觉了,我们回聊吧”。

方陈真的不知道还要说什么,虽然很不想结束对话,但是方陈找不到话题可说,只能以这样蹩脚的方式结尾。“回聊”是再也不聊。

“好的,晚安”。

“晚安”。

这是方陈第一次对异性说晚安,在方陈眼里,对异性说晚安,完整的句子是“爱你,晚安”。

三年来,方陈第一次对异性说出了这句晚安,这样的特别,只有方陈自己知道。

那个晚上,方陈失眠了,脑海中不断回放和周想的对话,甚至,还将自己那张发给周想的照片发给闺蜜,问她这张照片怎么样,然后又发给男性朋友,再确定一下异性的看法,方陈还是很在意。

再回到学校,就是毕业季了。方陈很少在学校偶遇周想,因为方陈开始去公司实习,早出晚归,下班之后忙着写论文,周想的事情也被封在心灵一角,很少再翻开。

一直到谢师宴,方陈才真的意识到,这场三年的暗恋,即将就此终结。

而那首在谢师宴上播放的《后来的我们》,成为方陈日后想念这段暗恋的引子,每当音乐响起,眼睛都会微涩。后来的我们背后,却只是方陈一个人的故事。

谢师宴结束后一个月,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开始。方陈约上朋友,第一次在酒吧里看足球赛,这是最后的纪念式。

方陈哪知道什么足球,不过是想透过足球再看看喜欢足球的周想而已。

那场球赛,德国输了,这是这一届世界杯的又一个大冷门。同样输了的,还有方陈。

那天,方陈喝醉了,其实只是假装喝醉。喝醉了,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软弱,肆无忌惮的大哭。

凌晨1点回到家,方陈给周想发了条消息,

“祝你幸福,祝你余生都幸福”,随后,关机,睡觉。

“也祝你余生都快乐”!

第二天早上,方陈看到周想的回复,距她发出消息的时间两分钟。

                                                   尾声:暗恋的是你,还是我自己?

数年后,方陈无意中听到同学口中周想的样子:会翘课,会耍小聪明,有点装,家境颇丰……

说出这些话的女同学们都摇摇头说,周想不会是她们的理想型。

方陈想象之外的周想是什么样的呢?这个问题方陈永远得不到答案。

只会记得,方陈的周想,光芒万丈,也不再追究那是不是自己看向他时眼睛里放出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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