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木站在路边,眼神穿过如织的车流,落在马路对面的校门上。
校门由两根粗大的石柱支撑,上面横亘着一块巨大的长方形牌匾,牌匾上用遒劲有力的字体写着学校的名字,听说是一位大人物来学院视察时留下的手笔。
门柱两边各站着一名军装笔挺的值班学员,肩上背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目光笔直朝向前方,但易木却看不出他们是不是在看自己,只觉得他们的军姿站的正规威武,比自己班长的示范动作还要标准。
这是易木三个月来第一次有机会认真观察学校的大门,一所他正在读的军校的大门。
记得来报到的第一天,父母因为要赶中午回去的火车,急匆匆把易木送进校门后就走了。
还没来得及认真观察自己十年寒窗换来的胜利果实长什么样,就被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年轻人领着穿过一条条小路,送到了学员队。
易木只记得当时领着自己的年轻人把一身不太合身的戎装穿的笔挺,走起路来虎虎生风,两只胳膊的摆动相比正常走路略显夸张,穿过裤缝线时会擦出声音,遇到转弯时必须走到两条路中心线的交叉点处再迅速转身。
跟着年轻人时,易木有好几次都想问问这是要去哪里,但是看到他脸上没有笑容,目不斜视的表情。易木终究没有问出口,他当时是被这种突如其来的威严震慑了,就这样一路默默的跟着。
到了学员队,易木还没来得及认真观察下自己即将生活四年的生活环境,就听见一声刺耳的哨响,紧接着是震耳欲聋的一声:全体集合!同寝室还没来得及打招呼的同学们已经在门口排列成队准备出发,易木没来得及问,就以一种人类的本能赶紧跟在了队列的最后面。
跟着队伍跑到了操场,有个后来才知道是班长的略显成熟的家伙,带着他们开始跑步,昨天刚坐了24小时火车的易木跑完五公里后,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虽然接到入学通知书后,易木听说过军校的严酷,也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如此一个下马威也着实让他感到惊恐。
紧接着就是三个月的炼狱生活。这三个月易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熬过来的,但他能看到自己的皮肤已经变得黝黑,原本就不胖的身体变得更加精瘦,走路总是会不自觉的摆开双臂,腰杆也开始挺的笔直。
三个月的集训期间是没有外出机会的,集训结束后,所有学员也要每周一到两人轮流着出来,每次半天时间,还要经过层层审批。
今天,总算轮到了易木外出。
他走出校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回过身来认真看一下已经生活过三个月的学校大门,于是就出现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他就这样看着学校的大门,心里一个声音在轻声的问自己: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易木的高中是在北方的一个小城镇,他高中最大的愿望就是能走出那个小城镇,到外面去上大学。但是上军校是从来没有想过的,只是高考结束后,姥爷从填报志愿书上看到了这所并不出名的军校,从往年的录取分数判断,易木还是有很大希望的。当时易木并没有太在意,他对军校并没有任何概念,于是在家人的劝说下,易木把军校的名字庄严的写在了志愿书的第一行,然后就和高中同学继续高考结束后的狂欢。
当学校的面试通知书下来后,易木才开始认真向别人打听军校的情况,其中虽然有一些跟易木对大学想象不符的地方,但大家都一致认为能考上军校是值得骄傲的,是为家人增光添彩的好事。
易木认可了大家的说法,在顺利通过面试后,顺理成章接到了入学通知书。
然而,短短的三个月时间,易木真正感受到了军校生活的残酷,身体上的严厉尚且可以咬牙忍受,但精神上的压抑对于他那向往自由的灵魂简直就是炼狱。这三个月里,他无数次的问自己为什么会选择了军校,但每次都还没来得及想通,就被班长的严厉呵斥叫醒了。
今天,他望着自己曾经第一次走进的地方,想到的依然是那个已经折磨了他三个月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然而,街市嘈杂,大门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