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墨石传说 第一章 戴帽子的男孩

        雨后的风景往往都是美的,尤其是在夏季。不像伴随着枯叶凋零的一场秋雨一场寒,也不像冬雨,雨后的凄冷萧索总是给人带来无限的孤寂,而春雨更像是在唤醒一个沉睡整个冬季的婴儿,用清脆的铃声呼唤着一个新生命睁开惺忪的睡眼。

        只有在夏季,大雨后的蓝天万里无云,干净的像一面无限伸展的晶莹蓝宝石。在蓝宝石伸展的尽头,远处的山脊清晰可见,在相邻的山脊之间,蕴藏着一种比其他地方更深邃的绿,那是整个山体最神秘的地方。空气中都弥漫着一种青草的味道,这是夏季的雨后特有的味道,令人感受到只有在夏季才有的那种生命的张力。

        “终于凉快了”,窗边的冯依诺感受着吹来的阵阵凉风,望着远处俊俏的山峰,“不知道山上的人是否会像山下的人望着山峰一样俯视着雨后的平原,那一定也是非常美丽的风景”。

        陶醉于窗外风景的冯依诺,没想到此时讲台上的老师早就盯上了他。

        “冯依诺!”

        老师的点名像一把剪刀将冯依诺眼前的风景剪碎,冯依诺像是被电触一般迅速站了起来。看着老师瞪大的眼睛,冯依诺低下了头,一股绯红由脖子漫上了脸颊。

        “对……对不起。”

        “这道题怎么写?”

        男孩的三个字貌似还没来的及吐出口,或者那声音微弱得连自己都听不见。老师的长尺就敲着黑板指着一道数学题,木尺与黑板的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顿”声,此时的教室显得更加安静。

        黑板上的题目是一道鸡兔同笼的数学题,然而对于一整节课都没听的冯依诺,眼前的题目如同迷宫一样,平时在菜市场用手指就能数清的鸡和兔,此时它们分散在迷宫的周围,冯依诺怎么抓都抓不到,跟别提数清了。

        看着一脸困惑的学生,老师的眼睛里先是冷酷,之后又充满着一股愤怒,然而这种愤怒随后便转变成一种无奈,最终那种情绪终于平息了,老师又点起了一名学生,随着那位学生一步步按照老师之前讲的将解题思路讲出来,老师的眼睛里又重新燃起了一股希望,这股希望带来的喜悦是她这节课获得的最大的满足。随着那位同学讲完,老师还不忘回头瞟了一眼冯依诺,眼里又变回了之前的那种充满批评的冷酷。

        “坐下!”

        坐下的冯依诺在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毕竟,终于不用再这么尴尬地接受来自老师和同学的目光。但还没抬起头的冯依诺仍旧可以通过余光看见有些人回头看了看他,然后回过头去,发出一些很轻的杂碎的讨论声,那是一种用手遮挡发出的讨论声,至于其中夹带着的情感,是嘲笑、是疑惑、还是其他倒是听不出来了。

        那种目光和轻微的讨论声对于冯依诺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倒不是因为成绩差的他在课堂上表现不佳带来的额外关注。而是在整个年级中,始终带着帽子的冯依诺显得非常特殊。

        那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黑色棒球帽,然而无论是春夏秋冬还是冷热雨雪,冯依诺始终戴着它。每当人问及,冯依诺总是停停顿顿地说:“我……我喜欢戴着帽子。”尽管只是这么一句话,但还是可以看出一丝惊慌游走于冯依诺的眼神之间,像是害怕被人发现什么,随之而来的是冯依诺迅速地跳转话题,还没等到他人问出下一个问题,类似于“这么热的天戴着帽子不热吗”。

        终于,在一次和同学之间的玩耍中,终于有一个调皮的孩子揭开了冯依诺的帽子。

        也终于让大家看见了冯依诺帽子底下的伤疤。

        那是一个大概有5、6枚硬币大小的,类似于圆形的伤疤,伤疤上面没有头发,是直接暴露在外的皮肉,那些伤疤组织不像正常皮肤那样平整,显得凹凸不平,呈现一种暗红色,在圆形伤疤与头发的交界处,密密麻麻的缝针印像百足虫的脚一样排布着。其中一只“脚”自疤痕的下部以一段躺着的“S”型延伸到冯依诺的左耳上部,在这只长长的“脚”上同样没有头发,在它两旁,同样伸出两排更小更细的缝针印。这个大的圆形伤疤处在冯依诺头部中心线的顶骨下部,从侧面看,那个圆形伤疤和它伸出的触手像是大陆上一道深深的裂谷那样显眼,像是要将这个男孩的脑部一分为二。只不过和裂谷不同的是,这伤疤更像是一道锋利的山脊,如同大雨过后,天际边的山脉一样清晰,将世界割成天空与大地两部分,也将冯依诺和其余众人划入了两个世界。

        揭开冯依诺帽子的孩子被吓到了,周围的孩子也被吓到了,震惊过后,随之而来的是视觉冲击产生的不适感。他们从来没有想到过,冯依诺的帽子底下竟然会有这样一个巨大的伤疤。

        愤怒的冯依诺待在原地,眼睛里噙着泪水,怒视着那个揭他帽子的孩子,什么也没说。倒是那个揭帽子的孩子,或是愧疚,或是害怕冯依诺的这幅样子,往后退了好几步。

        沉默了几秒,冯依诺转身加快脚步走了,留下众人呆在那里,看着冯依诺离去的身影。

        在冯依诺走出校门时,他们听见冯依诺哭了,尽管已经隔了很远一段距离。那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冯依诺哭。

        那是小学二年级发生的事儿,从那以后,冯依诺的帽子不再是秘密,越来越多的人在看冯依诺时总会带有异样的目光,甚至伴随着低声的讨论。性格本来就内向的冯依诺,也因为这次事件变得更加沉默了。虽然后来学校老师知道了这件事,对那个揭帽子的孩子进行了批评教育,也对冯依诺进行了心理疏导,但并不能阻止其他人私底下对冯依诺伤疤的讨论。

        那个巨大的伤疤是由一场车祸引起的,冯依诺的父亲也因为那场车祸丧生,母亲后来再嫁,那时的冯依诺只有4岁。冯依诺之后的日子是跟着外婆一起过的。

        也正是因为那场车祸,冯依诺在医院和家里修养了3年,所以上小学时,冯依诺比其他孩子在年龄上都要大。但因为冯依诺身体状况不好,在体格发育程度上,和其他孩子差别不大。

        时间流转,已经五年级的冯依诺早已对外界的声音习以为常,但幼时的经历终究给他内向的性格烙下了印记。这个十四岁的孩子几乎没有朋友,除了李可,一个隔壁班的男生。另外冯依诺的兴趣爱好也很独立,只是喜欢小说、历史和写作。

        下午18:00,伴随着校园广播响起的萨克斯名曲《回家》,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结束了。冯依诺并不知道这首曲子叫《回家》,只是同大多数的听者一样,在这优美的旋律之中,总有一种神秘的魔力可以使人放下一天的疲惫,加快脚步,满怀愉悦地朝家走去。正当冯依诺准备加快脚步时,突然感觉后面有人用脚踹了一下自己的书包。这力度明显不是出于恶意,而且他也知道,会这么做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李可。

        “好啊,你又要先偷偷溜走了。”还没等到冯依诺转身,李可就坏笑着说道,仿佛是抓住了做贼心虚的小偷。

        “哪有,我这不是饿,赶着回家吃饭吗!”

        “那跟我来,我请客,咱们去吃麦当劳。”

        李可的家境十分富裕,具体的情况冯依诺也不太了解,只是知道李可的妈妈是一位篮球运动员。良好的基因再加上很好的家庭氛围,李可从小就酷爱打篮球,因此他也比同龄人要高出很多,并且显得更加强壮,虽然只是5年级,但是李可的身材看上去更像是一名初中生。这样良好的条件使李可成为了校田径队和篮球队的绝对主力。然而就是这么两位性格差异巨大的人居然成为了朋友,不仅另其他人感到惊讶,有时也另冯依诺和李可他们自己感到困惑。也许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彼此之间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坦诚。或许正是因为坦诚,将两个处于不同世界的两个人联系到了一起。而这对于冯依诺来说,也使他那不大的小世界多了一份色彩。

        “那是家新开的麦当劳,离你家也不远。”看冯依诺有点迟疑,李可补充道,并上前走近了一步。

        “那好吧,你请就你请。”

        就这样,两个男孩走在马路旁的人行道上。时而说笑,时而勾肩搭背,分享着一天发生的各种各样好玩的事情。这样的情形对李可来说实在太多,但对于冯依诺,李可是他唯一的朋友。

        远处的山峰依旧清晰,大雨过后的街道上车辆逐渐多了起来,仿佛正在准备迎接热闹的夜市。在孩子们的欢声笑语中,路旁的积水映衬着天空中的一道彩虹。

        那是童年的颜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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