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私立学校招生的那些日子

中考结束了，高一的招生工作即将拉开大幕。学校让每个老师填了招生意向表，教育局也公布了各学校的招生指标，这让我想起了原来那几年暗无天日的招生岁月。

十几年前，我在一所私立中学教书，就私立中学而言，用我们老板的话说学生就是衣食父母，有了学生学校才有效益，有学生我们老师才有饭吃，老师才有生存的价值。

那是一所全日制托管学校，学生每两个星期回家一次。离开了父母怀抱的孩子虽然有些让人心疼，更多的孩子离开了父母就进了“太平洋”：学生失去了父母的约束，变得肆无忌惮。老师又不能太严，学校要求不能有学生一个流失，家长觉得花了钱，孩子学习就该有进步。在各种压力下，平时在学校认认真真上课，变着法子哄孩子开心，让他们学得开心，学有进步，晚上查宿舍查到夜里十一点，就算这样，我们也很开心，毕竟工资比在公立学校要高得多。

暑假开始了，我们的噩梦也随着开始了。学校的所有工作人员不论年龄大小、不论职位高低，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投入到如火如荼的招生工作中。说白了，那不仅仅是招生，那就是在“抢”学生。无论骄阳似火，还是大雨倾盆，都挡不住我们招生的脚步。老总说得好：越是天气恶劣，我们越要上门招生，这才能显出我们的诚意！

于是，我们便像辛勤的工蜂一般，穿梭于农村城镇的大街小巷。披星戴月，不厌其烦，无怨无悔。为了等家长，我们等到月上柳梢头；为了说服学生，我们磨破嘴皮……也正是那时，我认识了课堂以外的我，让我自己都刮目相看：原来，除了讲课外，我也可以口若悬河；除了教育学生，我还能对未来的学生家长苦口婆心，循循善诱；我也可以放下颜面，和家长们讨价还价；我还能看人脸色，委曲求全……当然，我认识了更多的家长，一贫如洗的有心无力、腰缠万贯的有钱无心；敦厚善良的笑脸相迎、狡猾奸诈的阳奉阴违；主意不定的瞻前顾后；拿定主义的稳如泰山……

有机会时，你介绍完校史学历办学宗旨，人家七大姑八大姨的还要商量商量；没机会的你敲半天的门没人答应气死你；更有甚者尖酸刻薄，指桑骂槐，讽刺挖苦让你无地自容；最尴尬的是在同一个学生家遇到对头（其他私立学校招生的同行），平时学术交流时温文尔雅的同行，这时候似乎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家各为其主，互相攻击，恨不能将其打翻在地再踏上一万只脚，叫你永世不得翻身。对手的“家底儿，黑幕”倒背如流，真有点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狠劲儿。

有一次，我和几个同事到一个偏远的小村去招生。那是个水稻种植区，地势低洼，一米多宽的小路崎岖不平，两边都是稻田，加上那几天大雨倾盆，小路泥泞不堪，我和同事们戏称这是“新二万五千里长征”路，一脚下去，如进沼泽，不知自己的脚到哪里去了，泥浆直溅到大腿根，同行的小丽很明智，穿了水靴，可也难逃“沦陷”的厄运，最后鞋里鞋外都是泥浆。这样走了一个多小时，总算到了学生家里，可学生家长并不在家，倒是门前一恶犬狂吠，如饿虎扑食般猛扑过来，吓得我们夺路而逃，到了晚上还惊魂未定。胆小的小丽泪水涟涟，哆哆嗦嗦咬牙切齿跺脚发誓再也不到这儿来了。唉，可是好不容易找到的一个好学生，哪能轻易放弃?第二天，我们全副武装，并找了个男老师作保镖，又向“沼泽地”进军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好几年了，我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我婆婆虽不识字，却常说：人哪，只有享不清的福，没有受不完的罪，要知足才能长乐。细细想来，果然是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