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初年,百业凋零,军阀混战,到处都是兵荒马乱。
而在湘西的深山中却又一个古老的村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人们生活的安稳喜乐,惬意悠然。
这里如同世外桃源一般,外界的战乱没有波及,而舒适与恬淡成为这里的主调。人们自给自足,物物交换,高耸的大山隔绝了外界,也让他们出门一次太过艰难。
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温柔的村子意外闯入一位不速之客,打乱了整个村子有秩序的生活节奏,也给小村子带来灭顶之灾。
1.不速之客
一晚上的狂风暴雨,让整个村子如同激流中的一叶扁舟。令人恐惧的电闪雷鸣让小村落的人们担惊受怕了一整夜,直到清晨雨停才纷纷走出房门。
乌云散去,太阳从云层中射出道道金黄的光线,被雨清洗的空气格外清新,令人神清气爽。
村落西侧一处普通的房屋,夏美正在为祖父祖母准备早饭,她和祖父母相依为命。如今祖父母纷纷老去,十八岁的她不得不撑起家庭的重担。
昨夜的暴雨让村落前的小溪水位暴涨,平静的溪水也变得湍急起来,夏美抬眼望去,忽然发现小溪边竟然躺着一个人。
如果不是昨夜的暴雨,恐怕也不会有人失落掉入小溪中,毕竟这么浅的小溪直到成年人的小腿左右,连孩子都淹不着,更何况成年人。
夏美放下手中的活计,跟祖父母打了声招呼就快步走了出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祖父母从小的教育让她不能见死不救。
夏美很快来到了溪边,轻轻用树枝倒了两下趴在溪边的人。身体还没有僵硬,胸口似乎还有起伏,应该是被水冲过来昏了过去。夏美心想,幸亏他命大,要是脸部趴在溪水中,那就神仙难救了。
夏美的祖父夏古也闻讯走了过来,看到躺在水中的年轻人,他连忙招呼夏美搭把手,一起把年轻人从水中拖了出来,并一步一拖的将他拖到屋里的竹床上。
夏古用手摸了摸年轻人的脸庞,又俯下身子在胸口处停了一会儿,赶忙让夏美去把火盆拿来,并用手在胸口处用力的挤压着。伴随着夏古用力的挤压,几口污水从年轻人口中喷出来,他激烈地咳嗽了两声,立刻又昏睡过去。
“夏美,你去给他熬一碗姜汤,老婆子,去炒几个鸡蛋,这孩子需要营养。”夏古接连安排着。
夏古轻轻地脱掉年轻人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又给他盖上棉被。这时,夏美也端着姜汤走了过来,夏古从她手中接过姜汤,正要喂的时候,夏美却让他休息,让她来照顾这个人。
“祖父,让我来吧,您还是休息一会,刚才搬他的时候,可累坏您了呢。”夏美心疼的看着祖父,夏古轻轻一笑,就把姜汤又递给了夏美。
这是夏美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到年轻男孩子的脸庞,她从小在村落长大,除了走访的货郎之外,从未见过村子以外的男人。
苍白的脸色降低了年轻人俊秀的外貌,却也挡不住透露出的丝丝英气,夏美一口一口地将姜汤喂入他的口中,看着他嘴唇微动,内心也泛起一些别样的感觉。
就这样从早上睡到了晚上,夏古带夏美从外边割猪草回来,发现年轻人在床上不断地说着梦话,“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说完又沉沉睡去。
夏美的祖母心疼地看着他,这小伙子看来受到很大的惊吓啊,到底什么事情让他在梦中还这么惊恐。
又睡了整整一夜,夏美照例早起做饭,发现年轻人醒了过来,她兴奋地叫着祖父祖母。年轻人看着眼前陌生的一切,他知道,一定是眼前的三个人救了自己。
夏古让年轻人躺下,叮嘱他还是要好好休息,他的身子还很虚弱。夏美适时地端来了早饭,一碗鸡汤做的面条,里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
年轻人仿佛饿了很久,三两口就将面条吃了个干净,夏美又端来一碗,又被干掉,整整吃了三碗,这小伙子才算是停了下来。
看着面前慈善的老人和俊美的姑娘睁大的眼睛,年轻人也放下了心理的防备,一五一十的说着自己的经历。
“感谢两位老人家和姑娘的救命之恩,我叫蓝若海,长沙人。”
按照蓝若海的说法,他本是长沙督军蓝庆之的独子,也是湖南高等师范学校的学生。虽然父亲是长沙的土皇帝,可这位太子却没有“太子”身上的纨绔之气,反而一直努力求学,期待报效国家,救人民于水火之中。
不过事情的发展总不如人所愿。蓝庆之虽然在长沙安分守己,保土安民,但因为他和袁世凯有旧,也被反对派盯上了,他们迫不及待想抓住一个把柄,让蓝庆之一蹶不振。
蓝庆之在长沙官声极佳,也出行都有卫队,对他动手难度太大,而蓝若海是他的独子,又被他安排在长沙的学校就读,就跟普通学生一样,是一个很适合的下手对象。
2.杀手袭来
“父亲从小教育我要以人为本,以人导向,不要仗势欺人。”蓝若海若有所思。
对那些反对派而言,机会终于来了。湖南高等师范学校组织理科学生到乡野采风,了解动植物的庞大世界,他们先后去了岳阳、娄底、怀化、永州、最后的落脚点就是神秘的湘西。这里人烟凋零,环境闭塞,还是一片未开化之地。老师们希望他们能从中找寻一些神秘现象,填补中国自然界的空白。
“那些杀手也跟着过来了,最可恨的是他们竟然混在我们的学生队伍中。”说到这里,蓝若海咬牙切齿。
本来他们都是学校的学生,彼此之间也很熟悉,对他人的警戒心也比较差。这些杀手冒充是岳阳当地学堂的学生,听闻省城有学校组织采风,慕名而来。从他们的穿着和行李看,也的的确确是学生。学生和老师自然于是毫无防备,就让他们加入了队伍。
他们倒也自觉,自负各项费用,吃饭也是自成一派,这让老师和学生对他们愈发有好感,觉得虽然是普通城市出身,倒也持重守节,很有修养与素质。
就这样一路跟来,一直都没有找到机会下手,直到到了湘西地界,绵延的崇山峻岭,碧绿的湖水,简直是美轮美奂的人间仙境。
景色极佳,可天气却反复无常,一次夜间的暴雨,电闪雷鸣,老师和学生躲在帐篷中避雨,狂风肆虐,几乎要把帐篷连根拔起,蓝若海自告奋勇要去加固帐篷,而那几个岳阳来的学生也表态要去帮他,老师自是毫无异议。
而就在蓝若海认真加固的同时,那些“学生”突然出手,一把勒住了蓝若海的脖子,顿时无法呼吸。他用双手试着去掰开勒着脖子的手臂,却如同掰着一段铁臂一般。他想大声呼喊,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雨水和泪水混合在一起,迷住了蓝若海的双眼。
文林是蓝若海的同窗好友,他见蓝若海迟迟未归,就打伞出去一看究竟,那几个学生见有人过来,忙将蓝若海扔到旁边的小河中,大雨滂沱,加之又是深夜,文林也没有看清楚。
就这样蓝若海顺着小河飘到了这个小村落,他几次在河中惊醒,浑身湿透,手脚也无力,只能死死地抓住一根树干让自己不沉入河中。几次三番下来,蓝若海终于力竭,只是如救命稻草一样牢牢抓住。
“我想着肯定没命了,却被你们所救,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你们,一定会。”蓝若海激动地说着,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夏古摆了摆手,“救人性命本就是本分,没想过让你报答,这些天你就在这里住着,等时机合适,我就让人带你出村。“
就这样蓝若海在村子住了下来,他年轻,身子骨也结实,很快就恢复过来。村子里的人们知道来了个外来客,都很新鲜。蓝若海开始还有些腼腆,但被村里人的善良与淳朴所打动,很快就和大家熟稔起来。
尤其是那个救他回来的农家姑娘夏美,有着城市女生身上没有的天真与善良。漂亮的眼睛如同宝石一般闪闪发亮,长长的睫毛如同翻飞的蝴蝶似的,优雅灵动,蓝若海被她深深迷住,总愿意和她待在一起。
蓝若海给夏美讲着大山外的故事,夏美给他讲山村里的奇闻,各种奇怪的动植物,说到开心处哈哈大笑,感情也不断升温。
看着蓝若海身子逐渐恢复,夏古就着手安排他离开。他明白,蓝若海不是村落的人,他总要离开这里,还有他那特殊的身份,唯有离开,才能真正地保证村子的安静祥和。
村外的货郎如期而至,夏古跟货郎交代了一下,就让蓝若海跟着货郎离开。蓝若海也明白,自己终归也不属于这里,也不能连累这些无辜的人,可他却也舍不得夏美,舍不得这里的青山绿水。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送别的人们,眼神中都是留恋。
他铭记着夏古跟他说的话,千万不要把这里的事情说出去。
深夜的乡村,偶尔的蛙鸣,动听的蛐蛐声,人们陷入美美的睡眠中。屋内的油灯发出微弱的亮光,夏美在静静地看着蓝若海留给她的一块手表,那是蓝庆之从国外给儿子买的,即使经历了如此波折,性能依然稳定。
夏美轻轻地拧了几圈发条,秒针滴滴答答地转动着,蓝若海已经走了三天了,他说他还会再回来,可自己真能离开祖父母,随他而去吗?
一阵疯狂的狗叫声从村口传来,也惊醒了熟睡的整个村落。村口的石泉刚打开房门就让一把钢刀捅了个透心凉,紧接着又是一个甩刀,砍掉了头颅,而房间里面的老婆孩子也没放过,被这个歹人手起刀落,全部砍死。
蛙鸣声被惨叫声代替,尸体的鲜血从房间流到街上,竟然形成了源源不断的血河。他们灭门之后,竟然将这里付之一炬,熊熊的火焰照耀着暗红的血液,呈现出一种难以形容的凄惨之美。
从村口到夏美家就一盏茶的功夫,歹人们见人就砍,见房就烧,村子里的人们安稳惯了,哪见过这么大阵仗,他们一个个哭爹喊娘,四散奔逃,逃不出来的就直接被砍翻在地。
3.走出大山,奔向长沙
夏美带着祖父母向山里面逃去,可是祖父母年龄大了,腿脚也不灵便,走着走着就摔倒在地。一个眼尖的贼人看见他们的身影,狂喊一声就冲了过去,银色的钢刀在月光下熠熠生辉,那是死神的眼神。
夏古一把推开夏美,“你快逃,逃的越远越好,永远不要为我们报仇,快走!”夏美拉扯着祖父的衣袖,哭泣道:“我不走,我不走,死也要一块死。”夏古悲伤地推开夏美拉扯的双手,“孩子,快走吧,那个年轻人……”夏古哽咽了一下,转身冲向村子,就算死,也要死在村子。
夏美逃到了山上,同行的还有一些村子里的妇孺。他们看着山下的家被大火烧成了白地,内心的绝望油然而生,纷纷大声哭泣了起来。
不知道谁突然说了一句,所有人的矛头全都集中在夏美身上。
“都怪她救了那个男人回来,肯定是那个男人泄露了村子的消息,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找过来!”
“那个男的一定是个祸害,他的仇人们找不到他,就把怨气撒到我们身上。”
“可怜我的男人和孩子,夏美,这都是你的错,你要为这些事情负责!”
夏美承受着乡亲们的诘难,内心无比痛苦,却也无法表现出来。祖父最后的话语也在怀疑蓝若海,难道他真的是个奸细或者祸害,难道他说的那些都是花言巧语,只为了骗取我们的信任?
“你们放心,我现在就出山去找蓝若海,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即使献出我的生命。”夏美毅然道。
村民们本就无恶意,只是看到亲人被害,内心的痛苦无处释放,才将夏美作为抱怨的对象。可细想回来,夏美也是受害者,她的祖父母也被歹人杀害。村民们见她如此决绝,就在歹人走之后合力凑点钱给她,让她去找蓝若海。
从没有出过大山的夏美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走出了大山,她脑海中只有货郎曾经描述的路线,反反复复前前后后,吃了无数的苦头,找到了附近最近的镇甸。
湘西距离长沙还有近千里的路程,在那个时代,没有现在的高速,也没有现在的火车,轮船,人们只能靠步行或马车或者马代步。夏美揣着乡亲们给她凑得盘缠,内心彷徨却又失落。
又经过几日的奔波,夏美终于来到了长沙附近的宁乡县。连续的奔波让她身心俱疲,只好找一个客栈休息一晚,第二天继续赶路。而在客栈的时候她却听到了一个让她五雷轰顶的消息。
“听说了嘛,长沙督军蓝庆之的儿子蓝若海这些日子回来了,一回来就让他爹全城搜捕从岳阳来到商户、工人、农民,简直霸道极了。”
“我也听说了,好像他被岳阳来的杀手给暗害了,而那些凶手现在恐怕早就逃之夭夭了,还能等他来抓。”
“没错,没错,蓝庆之本想着儿子没命了,结果完整地回来了,内心那叫一个高兴,还在长沙最大的酒楼大办宴席,给蓝若海接风洗尘。听说蓝若海还给他说了一个湘西神秘村子的事情。“
什么?!蓝若海真的说了,他明明答应的绝不说出去,怎么能这样。夏美心中五味杂陈,对蓝若海的好感也从山峰跌到谷底。
坡子街鼎香楼,长沙市最大的酒楼,蓝庆之正在听手下人的汇报,袅袅的烟雾从嘴角冒出来。他把玩着手下人递过来的手表,那是他给蓝若海的手表。
“还有活口?”蓝庆之有些意外,因为害怕被人认出的缘故,他还专门让手下的士兵扮成土匪,可他们的战斗力远非土匪能比。但就算是这么厉害的队伍,也产生了一些漏网之鱼。
“督军,这些人身手也不错,爬山涉水如履平地,要不是兄弟们动作快,估计更多人都逃了。可惜少爷喜欢的姑娘我们没找到,只找到这块手表。”手下有些困扰,没想到这些人还挺顽强。
蓝若海待在屋子里,士兵在门外站岗,这次遇难让他母亲十分紧张,让他父亲里三层外三层地给他增加守卫。蓝若海苦闷地待在屋子里,十分想念村子的夏美。
他跟父亲说村子的具体地点,其实就想让父亲前去提亲,让夏美感受到他的重视。
夏美终于来到了长沙城,偌大的城市让她无所适从,她只知道蓝若海是督军的儿子,可督军的儿子又怎么会见她这样一个农家姑娘。
她在街上漫无目地地走着,突然间一个黑色的铁壳子冲她开了过来,她满眼惊诧,也不知道躲避,司机紧急刹车,却也将她撞到在地。
司机和车里面的人连忙冲了下来,街上人都知道,那是长沙首富胡家的公子,纨绔公子的典型,败家子的典范。
“快看看死了没,真晦气!”胡明轩恼怒的抱怨着。而当他看到地上的夏美时,几乎流出了口水,这是一个出淤泥而不染的美女啊,他也玩过很多女人,可这个女孩身上具备的气质,就算是破衣烂衫也遮挡不住。
“快点,快将她车上,送医院,送医院!”胡明轩不住地叫喊着,让围观的人们闪开。
人们惊异于胡明轩的变化,胡家大少变性了,竟然知道救人了?
5.蓝若海的好友
好在刹车及时,夏美也就是擦伤,只因没见过这种铁壳子,就被吓晕了过去。
“胡少爷,这位姑娘没有大碍,休养几天即可。”医生看着满脸关切的胡明轩,内心却充满鄙夷,能让胡家少爷这么关心的,看来这姑娘也命运多舛了。
当夏美睁开眼,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还有一个面庞很英俊,但是眼神却有些猥琐的男人。她只记得自己被一辆黑色的类似乌龟壳子的铁家伙给撞到了,没想来醒来却来到了这里。
“姑娘别动,医生说你还要多多修养。”胡明轩见夏美醒了,忙上前关心。夏美看到他的样子有些别扭,但对方也是好意,她也不好让他难受。
“谢谢您,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我想去找蓝若海,蓝若海你认识吗?长沙督军蓝庆之的儿子。”夏美一股脑地抛出好多话,急切的眼神中隐藏着一丝失落。
胡明轩的笑容戛然而止,没想到这还是个有主的女人,·这个主还是父亲的至交蓝庆之的儿子,这就有意思了。蓝若海比自己小几岁,但那人自命清高,从不和
胡明轩来往,父亲虽有心让蓝若海和胡明轩多亲近,可惜两人不同道,最终也得作罢。
“蓝若海,我知道啊,那是我兄弟,你跟他什么关系。”胡明轩又堆起了熟悉的笑容,亲切的看着夏美。
“他,他……”夏美欲言又止。
虽然总觉得胡明轩有些坏坏的样子,可是夏美单纯闪亮,对人从不设防,也就将她和蓝若海的认识过程告诉了胡明轩。
“姑娘,你好好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胡明轩安排护士照顾好夏美,驱车回到了胡公馆。
“父亲,蓝若海被人暗害的事情你知道吗?”胡明轩注视着眼前看报纸的父亲,手中的雪茄几乎要点燃报纸。
胡峰峦,长沙第一首富,号称蓝庆之的至交,为蓝庆之夺得长沙的控制权出钱出力,但近些年来也暗暗有了私心,不太把蓝庆之放在眼里。
“大惊小怪,蓝庆之树大招风,不敢惹他,还不敢害他儿子啊!“胡峰峦头也没抬的说着,抖落了雪茄的烟灰。
“这事不是您干的吧?“胡明轩小心试探。
“放肆,我和你蓝伯父是至交好友,他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怎么可能会害他孩子!”胡峰峦厉声说道,满脸怒气,连雪茄都掉在了桌上,烧破了报纸。
胡明轩纵然天不怕地不怕,可面对父亲却也是个乖孩子,吐了吐舌头,就从父亲房间退了出来。
夏美的事情他本想告诉父亲,可见父亲的表现如此夸张,说不定真和暗害蓝若海的事情有些关系。那姑娘还在医院躺着,自己答应他要找蓝若海,总不能拒绝美女的嘱托吧。
当下他又驱车赶到了督军府,胡明轩经常和父亲来这里,卫兵和他也很熟识,直接放他进去。蓝庆之和副官去视察长沙的城防工作,只有蓝若海的母亲待在府里,当然还有那个被迫锁在房间的蓝若海。
“伯母,我有事来找若海。”胡明轩恭敬地和蓝若海的母亲行礼。
“明轩啊,你能来找若海太好了,他一个人我实在不放心他出去,你今天来好好陪他出去走走吧。”蓝若海母亲的话语让胡明轩一惊,他就想和蓝若海聊聊,这下可好,还得陪他出去。
“好啊, 就是不知道若海愿不愿意出去。”胡明轩装作有些为难,在蓝母的引领下,走到蓝若海的房间。
“你来干什么?”蓝若海看到进来的胡明轩,“这里不欢迎你。”蓝若海毫不客气地下了逐客令。
“若海,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不过我今天来找你是受人所托。”胡明轩自顾自地坐下,看到蓝若海房间中的摆件,忍不住拿过来把玩。
蓝若海夺过摆件,扔在地上踩了踩,又捡起来放在桌上。
“我们好像没有相同的朋友。“蓝若海又将摆件放在相同的位置。对于蓝若海的动作,胡明轩并没有表现出恼怒,相反只是哂笑了一声。
“夏美。“胡明轩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
蓝若海猛然间冲到胡明轩面前,双手拎着他的领子,眼睛中冒着怒火。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她在哪,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你要是敢对她下手,信不信我……”冲天的怒火似乎要将胡明轩淹没。
蓝母忙冲了进来,挡在蓝若海与胡明轩中间,略带责备的说道:“若海,明轩是我让他过来的,你不能没有待客之道。”
“没事,伯母,若海和我开玩笑呢。”胡明轩看着蓝若海,“走吧。”
蓝若海放开胡明轩的衣领,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6.再遇蓝若海
车上的蓝若海似乎有些坐立不安,胡明轩感觉有些好笑,这个督军公子就是书生气太重,连见个女人都这么害羞。
当蓝若海进入夏美病房时,夏美正在被护士检查身体,看得出没什么问题就可以出院了。她抬眼看到进来的蓝若海,眼神中有惶恐,有惊喜,也有一丝冰冷。
“你来了。”夏美的声音有些僵硬,她一想到家乡那些惨死之人的眼神,内心的痛苦如波涛般涌上来。
“为什么要这么做。”夏美说出第二句话,“你是一个骗子。”眼前一黑,又晕了过去。
“医生,病人又昏过去了。”护士着急地大叫着。医生赶了进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没有什么大事,就是急火攻心,一时间承受不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这段时间千万不要给病人更多刺激。”医生有些恼怒的看着长沙城两位公子哥,本来想发泄的话,也憋了回去。
“她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来到这里。“蓝若海有些急切地问道。
胡明轩望着窗外,“这只有等她醒来你亲自问她了。”
黄昏时分,夏美悠悠转转地醒了过来。病床前的蓝若海一见她醒来,忍不住握着她的双手,却被她“唰”的一声抽了回去。
“夏美,你怎么了,我是蓝若海啊。“夏美冰冷的表情让蓝若海很不舒服,他不明白曾经甜蜜可爱的姑娘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模样。
“你自己明白,你明明说不会说出村落的地址,可是你却对你父亲说出来。村里的人都被杀害了,肯定是你告诉他的。”夏美啜泣着,胸口一起一伏。
“你别激动。”蓝若海连忙上前安抚,却被夏美一手推开。
在夏美断断续续的讲述中,蓝若海知道村落发生的事情。在他走后几天,一伙贼人洗劫了村子,他们见人就杀,见东西就抢,夏美的祖父母还有许多村落中的人们都死在了这场灾难中,而整个村子也被一扫而光。
“除了你,还有谁知道村子的地址,又有谁有这个能力能杀死村子那么多人。”夏美愤怒的说着。
蓝若海跌跌撞撞从医院中走了出来,夏美的控诉是如此真切,似乎自己就是杀害全村人的凶手,而自己的父亲就是最大的帮凶。只是她为什么不明白,自己有什么理由杀害村子里这么多人?
“父亲,这事是你做的吧。”蓝庆之看着失魂落魄的儿子,脸上有些气恼,为了一个女人就变成这样,实在太让人失望。
原来他早就从副官的口中得到夏美来到长沙的消息,又获悉儿子还坐着胡明轩的车去看望了她。
“你认为是我做的?”蓝庆之放下手中的报纸,轻轻擦拭着手枪,湛蓝的枪身在灯光下泛出青光。
“不是你还会有谁!就你知道地址,就你有这个能力能在一夜之间屠杀整个村落。”
蓝若海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喊着,他的心中有太多的恨,可对面是自己的父亲,他又能做什么!
“我为什么要杀他们?“蓝庆之还是很平静。
“你们要我去娶湖北省督军的女儿,为了实现这个目的你会扫清任何障碍。”蓝若海直直的看着父亲。
“没错,就是我做的,我不能容忍我的儿子娶一个乡下丫头,他们不配!“蓝庆之嚯的站起身,将手枪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蓝若海绝望了,他知道是这个答案,可这个答案从父亲嘴里说出来,他还是难以接受。
“督军,您怎么不把事实告诉公子。“副官看着冲出房间的蓝若海,有些惊诧蓝庆之的决定。
“年轻人不受点挫折又怎么能成长呢?就让他恨着我吧。让你调查的事情调查的如何了?”蓝庆之说道。
“都调查清楚了,背后的黑手就是胡峰峦。”副官将整理好的口供递给蓝庆之。
果然是这个老狐狸,他玩这一手,还别说,我都有些佩服他了。
虽说这些年没少受到胡峰峦在财力上的支持,但蓝庆之也投桃报李,帮他开辟了湘江上的水路运输,每年都能给他带来数十万大洋的进项。这还不算,蓝庆之还出头帮他整治了竞争对手,为他成为长沙首富也出了不少力。
可胡峰峦志不在此,在成为首富之后,又开始着眼于政治上的生命。先后派多人和北洋政府的袁世凯搭上线,又和周围几个省的督军打得火热,有了这么多后台,对蓝庆之也开始有些怠慢,慢慢不放在眼里。
蓝庆之在长沙树大根深,他暂时不敢动,可蓝若海却无法永远在蓝庆之眼皮子底下。岳阳那几个学生就是他派出去的杀手,而屠村这件事也是他一手操办的。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蓝若海恨上蓝庆之,也让蓝庆之在长沙的名声彻底败坏。
果不其然,几天后,长沙的报纸不知道从哪里获悉了夏美村子屠村的消息,许多报纸蜂拥在医院门口,吓得夏美不敢出门。而蓝若海几次想去解救他,也被蓝母死死按在房间里,不能出来。
胡明轩站了出来,他添油加醋的说了屠村的事情,但没有明说是谁干的,但破天荒地提供了一些屠村的照片。血腥的场面让媒体们如苍蝇一样感兴趣,这样让这件事成为当时报纸的头条。
这件惨事也引起了北洋政府的注意,蓝庆之的督军的职务也被胡峰峦替代,蓝庆之成为彻底的输家。
等到此时,蓝若海好像明白点什么。又一次来到督军府,却看到父亲和胡峰峦双双站立,父亲的眼神中充满着揶揄。
“老胡,你够狠啊,你那个儿子不错,比我儿子强。”蓝庆之笑着说。
“老蓝,时势造英雄,长沙督军你也坐了好几年了,我来干干试试。”胡峰峦有些得意的看着蓝庆之,而目光却落在那把椅子上。
“哈哈,反正我也被你搞下来了,你就说说那件事是不是你干的。”蓝庆之心中并不恼怒,反而有些轻松。
“没错,是我做的,可他们都认为是你做的。包括你儿子,你说你多冤呢。”胡峰峦哈哈大笑。
蓝庆之也哈哈大笑,突然间从腰间拔出手枪,“叭、叭”两声,击在了胡峰峦的胸口。
胡峰峦有些难以置信,他不明白蓝庆之此举只会让他也为自己陪葬。
“你为什么?你难道……”胡峰峦摔倒在地,气绝身亡。
“这算是为我亲家报仇吧,儿子干不来,就老子来做。”蓝庆之摸着还有些烫的枪身,抬手指向太阳穴,扣动了扳机。
“父亲!”蓝若海冲了进来,可是已经太晚了,子弹从太阳穴击入,又从另一侧击出。
又过几日,长沙市报纸又出头条,“屠村另有真相!原督军蓝庆之身死”。
清凉的早晨,蓝若海捧着父亲的骨灰坛,安葬在岳麓山畔,而远远地有个女孩正在看着他,正是夏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