抑郁症住院治疗,是种什么体验?

对于很多人来说,接受自己有“抑郁症”这样的“精神疾病”并在医院接受正规治疗就已经很难了——更别提在精神卫生科住上一个月了。送我去杭州第七人民医院的路上,我爸的多年密友,也是代替工作繁忙的爸爸来“送我一程”的陈叔叔握着方向盘,从后视镜里用沉重的眼神看着我:“小以啊,你这段时间要住院的事,可别告诉别人。别人不像叔叔,知道你只是学习压力太大了。”


学习压力可还行。但我也知道,陈叔叔对“抑郁症”的解读已经足够友好了。换作是其他人,说不定早就偷偷给我贴上了“这小姑娘精神不正常还住过七院,怕不是杀人也不犯法吧”的标签。


精神卫生普及任重而道远啊,我叹了口气。汽车缓缓驶入七院的大门。


01

起  因

或许每个抑郁症患者都有过戴上微笑的面具,死活不承认自己已经被抑郁情绪掐住了喉咙的经历。经过高中三年的药物治疗后,大一时症状缓解的我好不容易停了药,打死也不想再回到每天被副作用害得昏昏沉沉还吃不下饭的状态里了。但我其实也清楚地知道,抑郁症始终阴魂不散般地盘桓在我的心里,伺机而动。

“活着果然还是没什么意思啊。”在一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明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我却拉上窗帘,吞掉了剩下的半瓶奋乃静

其实半瓶奋乃静并不至于让我一命呜呼,倒是辅导员被我吓了个半死不活。“学生自杀”也许是每个学校管理者都极其害怕的事件,不管到底有没有学校的原因,这样的事都会成为这座学校的污点。学院领导紧急联系了我的监护人,意思很简单:休学直到这孩子康复,直接退学我们也不拦着。可我已经在高中有过一年休学经历,休学对我的病情似乎并没有太大好处,且浪费时间;最后,父母和学校商量出了个这种方案,那就是送我去住院,直到医院开具康复证明。


“开具康复证明”在我眼里似乎不是件难事,毕竟SCL90和SDS的题目都快被我倒背下来了——倒是“住院”这件事,似乎有那么点儿刺激。

02

治  疗

其实,住院的条件比我想得好一些——四人间,独立卫浴,虽然不能出住院楼,但我所在的身心障碍科甚至还有供病人们活动的小型健身房。“杀人不犯法”的精神分裂症病人们所住的楼层有严格的封闭和安保措施,倒也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全问题。


住院的治疗也比我想象中要更轻松一些:一天三顿药,每周两次心理咨询,两次经颅磁刺激,剩下的时间随便做些什么都行。除了最开始的动态脑电图检查害得我三天没洗头所以有些烦躁之外,相比学校,住院的日子也乐得清闲自在。

不对,自在是挺自在的,清闲好像也不太清闲。


作为在学校总是因为自残给室友们徒增惊吓和烦恼的“病号”,在医院被行为更夸张的“病友”——那位因为严重的焦虑和躁狂,每天半夜都会定点在病房里嚎哭的大姐吓得睡不好觉,也算是一种,嗯,非常特别的体验吧。

用药的方案和我之前相似:抗抑郁药百忧解+情绪稳定剂奋乃静+另一种情绪稳定剂齐拉西酮,相信每一位有用药治疗经历的朋友都多少有些了解。经颅磁刺激也已是医院精神卫生科的主流疗法之一,在这里我就不赘述了。

值得一提的是医院安排的心理咨询,咨询师采用的是见效非常快的CBT疗法,这也是我第一次接触“认知行为治疗”:它不像传统的精神动力学疗法,只专注于童年创伤带来的后续影响,而是更关心“现在”。篇幅有限,我就简单说说吧:


抑郁症患者总是因为某一件【小事】而进入【难过-多想-自责-多想-难过-不想活了】的循环。

但是,在【小事】和难过,不想活了的【情绪】之间,我们对【小事】看法】其实是很重要的。可以说,之所以正常人会觉得【小事】没有什么,而我们却会因为小事】而非常低落,是因为我们和正常人对【小事】【看法】不同。

因此,在陷入抑郁情绪的时候,我们不妨思考:是什么样对【小事】【看法】,让我们的【情绪】出现了问题呢?纠正【看法】,比努力纠正【情绪】——即所谓的开心起来,要快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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举个例子,总有女孩子因为胖而自卑,我的抑郁症也多少与长期减肥造成的进食障碍有些关系。“胖”是事件,“自卑”是情绪,那么我的看法就是,“胖是件坏事”。但是,看看微博上的那些女孩子被绑架、贩卖、性骚扰的新闻,“胖”也并不完全是坏事嘛,胖姑娘被流氓盯上的概率不是更小吗?这样的看法,就会让我对“胖”不那么难过。养成在负面情绪来袭时检查自己看法的习惯,让我至今受益。


03

轶  事

住在七院,或许还有一件好事,那就是对于作息极度不规律的抑郁症患者来说,可以被强迫矫正睡眠时间。晚上按时熄灯,白天和病友一起在健身房运动,怎么看都非常健康。或许是考虑到抑郁症患者容易疲惫,健身房提供的也都是活动量不那么大的器材,包括公园里给老年人们使用的走路跑步机、扭腰机、仰卧起坐长凳和乒乓球台。


除了治疗和运动,剩下的时间都被我用来看书。如果状态稍好一些,就拿专业的书来学习,要是状态不好的话……住院的那六周,我看完了全套的《盗墓笔记》。


其他住院的病友们,似乎也并没有落下太多学习和工作。某天在健身房,有个看起来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悄悄靠近我:“姐妹,买减肥产品吗。”嚯,微商住院都不带休假的吗……但那时候的我已经深谙CBT疗法的逻辑,对“胖”压根不在乎,于是回复她:“不用了,我觉得减肥产品里多半掺了违禁药物。”漂亮的小微商好像第一次见到明明超重却仿佛不在乎体重的客户,看着我的眼神里多了些为了震惊:“啊……是吗。但是我们减肥产品不会害你,怪不得你住院呢——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呀。”

最后,我也并算不得是“痊愈”——快要期末考试了,再不出院怕不是真的要留级。本身就已经好转的状态和对绩点的求生欲使我在出院的几项测评中取得了堪称漂亮的分数,而“有效缓解,继续吃药,随访即可”的出院诊断也使我成功回到了校园。当然,校领导也并没有完全信任我,回学校的同时,我也被剥夺了住宿的资格

嗐,没关系。按照CBT疗法的理论,我很快改变了“外宿”这件事情的看法:虽然费钱,虽然上学路远,但是每天都有奶茶喝呀。

04

对 你 说

抑郁症住院治疗这件事儿,虽然我也不敢打包票能让你完全康复,但有效缓解是一定没问题的。当你的病情已经比较难控制,也给家人朋友造成了很大的伤害和困扰,或许,住院治疗是你可以考虑的选择。


另外,如果:

▶你的病情已经到了不能学习和工作,只能在家休养的程度,然而家人却非常不能接受甚至反感抑郁症,总是在家对你进行“你就是懒,你努力克服不就好了吗,你看残疾人这么惨都不抑郁”的夺命三连;

家里本身气氛就不好,家庭成员之间总是剑拔弩张,对你带来很多的压力和刺激,


那么对你来说,进医院躲一躲、好好休息,同时接受系统专业的治疗,就一定是更有利的方案。


也许有朋友会问,那么“因为心理疾病住过院”这件事,到底会不会影响别人对我们的看法,为我们贴上“有病”的标签,答案是“会”。虽然这个结论很残酷,但你一定要知道,没有人能左右你治病和求生的权利。他们不懂的那些事,就交给心理普及工作者吧;你要做的,只是出院之后微笑着告诉他们:“但是我已经治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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