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士嫌日短，愁人恨夜长。
做完cT之后，我们静静地等待医生的结论。可是左等右等，就是没有医生来加药，一瓶避光的棕褐色大袋子，套着500mI的药水依依不舍地滴着，像为母亲送行，打着慢慢地节拍。
母亲默无声息了，只有右手间或一抬，表明她还活着。但沿着那艰难的抬起的手指划一条弧线，必是指向被砸的脑门。
我到医生值班室，询问CT影像的结论，因为值班室的电脑与CT室的主机是连通的。＂精品＂(为表达起见，下文简称JP)正坐在电脑前，鼠标翻滚着影像，时而放大，时而缩小，在我这个对胶片一无所知的旁观者眼里，简直是个黑洞。
曾在长春电影制片厂游玩过。其中有一个娱乐项目就是看三D电影，带你熬游太空。乘着太空飞船，大家飞到太空。俯瞰蔚蓝的地球，如一颗旋转的蓝宝石，四周是浩淼无际的太空，黑沉沉、雾茫茫，不见天日……
看着电脑上的影像，又重回了记忆，又如盲人摸象，又如误入丛林一头雾水。只得聆听Jp的神判了:没什么异常。
＂那还好。赶紧给她用药吧。＂我急忙催促着。可是，好像还觉得哪里不对。
＂你说没什么，那为什么会呕吐黄水昏迷不醒的呢？＂
＂这……＂
现在想来，JP的回答实在是Jp。内涵丰富，玄机很深，因为就是学着说谎的王主任也说出了一半的真话，＂大面积水肿了＂。
药还是没加，连Jp也学着玩失踪了，能找到的有时是毫无能耐的小吴，人家连第二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你还子望他什么。
望着母亲蓬乱的花发、腊黄的脸，焦干的嘴唇，我用棉签沾了点水，润湿她的嘴唇。她嘴唇张开，昏昏地呼吸。怱然，看到她上颚上一道粗黑的痕迹，如烙铁在木板的烧焦的积炭，又如线路板短路后烧焦的印迹，又如合并的铁轨从上颚延伸向喉咙。
＂三哥你看，流鼻血了！＂我大惊，三哥亦大惊，喊来的床位护士同样大惊！
＂赶紧用止血药啊……＂我向护士建议道。
＂好的，好的。＂护士是有求必应。
等了一会儿，护士换了一瓶药。于是，我们得到了安慰，我们静静地等待，因为护士说王主任五点半下班，下班就过来。
病房、护士站、医生值班室是那么地宁静，静得出奇，静得可怕。要么看不见人，要么看到的就是严肃的表情或躲闪的目光。
静水流深啊！
其实，从第二天中午，与王主任的东窗对话中可知，事故已经汇报到院方领导那里，此时的王主任并未在门诊值班，而是跟医患办长得像反派演员的p主任及其他领导讨论如何处理这突发事故，研究事故的性质，到底是医疗事故还是安全事故？
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人民大救星！以往，看红片，总体会不到穷苦的劳动人民对伟人的期盼之情，甚至觉得有点矫情。此时，我深切感受到了。犹如黑夜迷路之人，于远处看到了一豆灯光。
王主任来了！我们惊喜，我们激动，我们慰藉。如同一个倍受欺凌的孤儿见到了疼他爱他的母亲，恨不得拥抱痛哭。
王主任神态安祥，右手握着我的手，左手轻轻地抚慰：＂我全知道了。奶奶现在怎么样？＂
＂现在还是昏迷不醒！就是被那一砸之后，人就失去了知觉。＂
＂我们这里还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事呢！纯属意外啊！＂我们不知道这是事故的定性。
＂是的，那东西怎么会掉下来的呢？刚才护士用手再拔也拔不出来，奇怪，它就能自动掉下来。而且，不偏不倚，正好砸在脑门上！＂
＂这纯属意外啊！＂
＂王主任，我现在很担心，她脑子里出没出血呢？＂我焦急地问。
＂下午值班医生不是看过了吗？＂王主任提醒道。
＂可我担心他看得不仔细，他只是把鼠标拖动了几下，就说没什么。您看，能不能请您再仔细看看！＂我恳求道。
＂好吧。你随我来。＂王主任胸有成竹。
到了办公室，打开电脑，王主任也还是拖动了几下，心情沉重地说：＂现在是大面积水肿。＂
＂现在这图像上的颜色好像比早晨那张胶片更暗了，这大部分都发黑了。＂我提醒道，＂有没有出血呢？＂
＂出血倒没看出来。主要是水肿厉害。＂王主任感慨道。但不知道这＂主要＂之中还有怎样的＂次要＂。其实，真正的＂次要＂是＂主要＂;＂主要＂却是＂次要＂。而且，因突出＂次要＂来救治，误用了大量的脱水药呋塞米而加重了病情。
＂那么，现在怎么消帅呢？＂
＂这大面积水肿，只能考虑先给她脱水。＂
＂好的，那么请您尽快给他用药吧！＂在我们听来，只要医生能知道用什么药，就是对症的了。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是王主任应约电话。一看已是六点五十左右，王主任拒绝了。毕竟有这么大的事故在这儿，赴约也不开心啊！
＂王主任，还有一点，母亲的上颚好像有血流出，那该不是脑部做手术流出来的吧？＂我提出一个荒唐的问题。
王主任笑了笑：＂马上给她用点止血药。应该没事的。＂
其余的医生早已下班，王主任又为我们耽误了宴席，我们心里着实过意不去，盛情邀请他给个面子就个晚餐，被王主任拒绝了！
至此，这么大的事故，医患仍无矛盾！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医患矛盾一产生，怎么都是病人家属的不是呢？怎么受打击法办的总是弱势的一方呢？
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