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

外祖父向我许诺，待冬天的第一场雪降临时，我们一起去看北戴河。---引子

 外祖父喜欢在一棵老槐树下讲他过去的故事。

 外祖父说，他年轻时是一艘船上的航手，那距今已有十几年的光阴了。

 外祖父说，在船上与陆地上的感觉是大相径庭的，在船上航行时，从手脚到全身心都是愉悦的，在海上是没有任何烦恼的。

 外祖父说，他年轻时跟着船长走南闯北，见识过这里许多没有的。

 外祖父说，在海上，遇到海啸也是常有的事，大家齐心协力，总是可以扛过去的。

 外祖父还说……

 这是外祖父最快乐的时光了。

 同时也对年纪幼小的我产生了巨大的吸引力，在那年夏天，星空的序幕下，槐花落下的纷纷中，我对航海有了不可磨灭的向往力。在每个太阳初起时的晨曦中，我仿佛看到了一艘披着如梦一般的外衣的轮船，迎着曙光，从地平线缓缓驶来。

 渐渐的，外祖父知道了我对航海的向往，他说，若是我如此感兴趣的话，待冬天的第一场雪纷纷而下时，我们一起乘船北上。他还说，这是我们两个的约定，谁都不能忘记。

 我每天无时无刻地都在想这个约定，企盼着冬天的降临。我在想，当我第一次踏上甲板时，当船帆第一次升上桅杆时，当湿润的海风第一次进入到我的鼻腔时，我的表情，我的动作，我的言语又是什么样的呢？现在正直夏日，又该什么时候才到冬天呢？我望着渐渐上涨的河面，恨不得将我的满腔愁绪扬进涛涛江水中。

 某一天，外祖父叹息，船队又要出海了，但航手生了病，只得由外祖父接替，外祖父约定，这是他最后一次出航，待他回来，我们就北上，隐隐约约中，我只记得当时的我很兴奋，丝毫没有读懂外祖父眸子里的愁绪……

 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天气已经转凉，我每日式微时就到栈桥张望着，张望有没有一艘深蓝色的船载着我的希望缓缓归来。

 我终于等来了消息，却不是我所希望着的:外祖父去世了。船员说，他们的船触樵了，外祖父撤离不及时，不幸同船一起沉没。遗体呢？他们说，无法找寻外祖父的遗体。甚至连一丝留给我牵挂的信物都没有……

 恍惚间，我似乎看到了一个慈祥和蔼的老人正弥散在我的眼前……

 我与外祖父的约定，便再也不能实现了。我也再也见不到一个来自海洋的老人了。

图片来源:花瓣 林阿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