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家庭的亲子关系,常常很矛盾。
父母子女明明互相惦记,又总“傲娇”地把爱藏在心里。
这样的相处模式,造成了不少遗憾。
有读者曾给社长留言:“他愧疚自己给得不够,其实是我回应的太少。”
这让社长想起了一部刘烨20年前主演的电影:《那山那人那狗》。
这部故事简单,看眼开头就能大致猜到结尾的电影,在国内上映时票房惨淡。
但豆瓣上,6.4万人打出8.5分高分,同时创下了华语文艺片在日本的最高票房纪录。
朴素的镜头下,许多人最羞于启齿的感情,被它用88分钟讲透了。
1
最“陌生”的亲人
父母和孩子,常常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做了一辈子乡村邮递员的父亲,因为腿脚不便被劝退,儿子接过了他的事业,
家里有一条陪父亲走邮路的狗,叫“老二”。
儿子接班的第一天,狗还不“认”他,不肯带儿子走路。
放心不下的父亲,决定和儿子一起走。
他一大早起来,把已经装好的邮件,又掏了出来,重新整理了一遍。
妈妈也放心不下,临行前一个劲儿嘱咐。
又是怕他摔着了,又是怕他饿了、渴了……
儿子一面无奈,一面一句句答应着。
没成想,儿子再简单不过的一句回应,也让父亲有些“吃醋”。
父亲嫉妒孩子只跟妈亲,就像儿子嫉妒那只叫“老二”的狗,只跟爸熟。
这份错位和别扭,其实是从小就有的。
父亲常年行走的一条邮路,走通了山里山外人的联系,却把父子间的距离越拉越远。
儿子刚出生那会儿,父亲跑外县,常常3个月才回一次家。
父子间渐渐疏远,儿子见到父亲就害怕,连一声“爸爸”都叫不出口。
长大后,儿子因为父亲总不在家,不能和同龄人一样出去当兵、打工。
为这事,他没少埋怨父亲。
第一次走邮路,儿子心里压力很大。
并非担心路难走,而是担心一路上,和父亲无话可说。
他没有想到,真正解开所有误会、心结,真正认识父亲,始于这次邮路。
以前儿子总觉得,邮递员是个重要角色,像电影里那样,走到哪都有大群人等着盼着围上来。
结果只能在冷清的屋檐下,“边歇边等”。
本以为,父亲送了一辈子信,落下一身病,怎么也该当个劳模,提个干部。
结果只是“不求名利”地退回家。
儿子为父亲“抱不平”:“也没人给你写封表扬信。”
父亲看得开:“不能自己喊苦”。
很少顾自己的父亲,却总把别人的事放在心尖儿上。
五婆住在山里,眼睛看不见了。
父亲不光送信,还负责念信,传达孙子对奶奶的挂念。
说了多少遍的套话,奶奶还是盼着
可事实上,他念的信都是假的,那孩子自从走出大山,谋取功名,就再也没半点音信。
只有信里夹着的钱是真的——父亲掏自己的腰包帮衬老人家的。
沉默寡言的父亲,一直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展现着他的细心、善良、慈爱。
他会嘱咐儿子,自己总结多年的“独门秘方”:
谁和谁不和、谁家主人是残疾人……送这些人的信,都要注意方式……
父亲看上去对儿子满是嫌弃,实际上走到哪、遇到谁,张口就是:“这是我儿子。”
父亲深知邮路难走,于是嘱咐这个、提醒那个。
不容置疑的语气、近乎“命令式”的口吻,其实都藏着对儿子的关心。
2
背得动父亲,你就长大了
一条邮路,父亲走了一辈子,走到人都老了。
头一回带儿子上路,遇见山里的孩子,居然被叫差了辈分。
可父亲的苍老,从来不是没有原因的。
在这样一条路上,他太老实、太敬业,或者说,太拗了。
儿子责怪父亲处事不变通,不会搭个便车,给自己省省力气;
父亲却认死理儿,邮路就是邮路,要用自己的脚走才踏实。
哪能为省力气赔笑脸、占人便宜?
后来,儿子发现邮路真的难,真的险。
有时,好路被雨冲垮了,坏路也得硬着头皮走。
凭体力吃饭,拼运气活命。
不仅要跋山,还得涉水。
父亲像个带新兵的教练员,无时无刻不在发号施令:
“邮包要顶在头上才安全,还能保持平衡”;
“能游江,不一定能过好溪,你肩上背的可不是自家的米袋子!”
儿子担心父亲的腿,想要背着他过河:“有我在你就不用下水了,享受一回吧。”
父亲转头开始跟狗说话:
这是父子俩多年来第一次肢体接触。
也是儿子第一次意识到,父亲真的老了。
儿子的强硬心气儿,就这样软下来,变成了从顺和妥协。
小时候,儿子总觉得爸爸特别高大,轻轻松松就把自己扛在肩头,那时他想过,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背得动父亲。
结果小学没毕业,他的个子就比父亲高了。
而父亲,早已被邮包压弯了腰,被河水浸坏了腿。
村里老人说,背得动爹,儿子就长成了。
趴在儿子背上的父亲,忍了又忍,还是湿了眼眶。
过了河,两人不约而同地回避着刚才的感情。
一个说:“你还没这邮包重呢。”
一个接:“你看老二跑得多欢,一跑它就暖和了。”
儿子确实长大了,背得起邮包,担得起父亲的重量,也懂了父亲藏在心里的爱。
一阵风吹跑了一封信,父亲拼命去追,跑得比谁都快。
回过头儿子却只夸狗:“刚才多亏了你!”
亲自走一遭父亲走过的路,儿子渐渐认识一个有情有义、有血有肉的父亲。
不知酝酿了多久,他终于在不经意间,叫了一声“爸”。
父亲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了句:“你说什么?”
儿子便又重复了一遍:“爸!”
父亲没有回应,却美滋滋地跟狗分享喜悦:“老二,听见了吗?他喊我爸呢……”
“老二”,成了父子交流的“中转站”。
大家心照不宣地藏起柔情,无声沉默,却胜过千言万语。
3
那些从不宣之于口的,也是爱
村里的酒席上,儿子和侗族姑娘一起唱歌跳舞。
父亲看出了两个年轻人的心思。
他问儿子,是不是喜欢她。
儿子想了想,说自己不想娶一个山里姑娘,因为他不舍得她也像母亲一样,一边等待丈夫,一边想念故乡。
中国人的感情,向来克制含蓄。
爱情是,亲情也是。
似乎总要发生些什么特别的事,才有契机把瞒下来的“心声”一件件挑明。
要不是一起跋山涉水,父亲不会知道儿子脖子上有道疤,是15岁那年,干农活时弄伤的。
儿子不想父亲担心,不让妈妈告诉他。
儿子也不会知道,父亲曾在邮路上出过意外,从山上滚下去过。
父亲生怕儿子听到了会生气,小声解释:“是为了帮别人做点事,耽搁了行程,赶夜路时没看好路。”
哪怕这样,父亲也没责怪迁怒谁,还觉得自己给全村老少添了麻烦。
走了一辈子邮路的父亲是单纯的,回归柴米油盐、人情世故,他反而显得生疏。
儿子渐渐成为主导,学会向父亲发话了:
回家第一件事要去拜访谁、感谢谁,人情往来不能忽略了。
也开始嘱咐老人注意身体,心疼心疼自己的老腿,别再下水,说完,还非得要父亲孩子似的“答应一声”。
家里的事,也被儿子安排得明白,妈一到冬天就咳嗽,不肯治:“你县里熟,就带她到县里检查检查”。
不经意间,好像他成了父亲,父亲成了孩子。
这样的时刻,让父亲觉得儿子真的长大了。
夜晚,睡熟的儿子依偎着父亲,父子俩缺失的时光一点点被补回来。
父亲躺在儿子身边,想起这十几年,儿子如何一点点长高、长大,笑着笑着就哭了。
意料之外的是,乡村邮递员这份苦差事,竟然是父亲苦求支局长,给儿子“求来的”。
母亲心疼地埋怨责怪,父亲的回答淡然平静:
“不交给他我又能交给谁?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啊。”
爱与信任,是儿子一路最想要赢得的礼物。
其实,父亲早就给了他。
4
别让迟到的理解,成为最痛的领悟
说误解也好,说隔阂也罢,谁的青春没有跟父母发生点冲突?
只是,有的冲突会被时间冲淡,有的伤疤却永远不会愈合。
小S在节目中讲述,自己恨过父亲:“那个酗酒家暴的男人让全家吃尽苦头。”
可是当父亲成功戒酒,恢复正常,她对父亲的恨意瞬间就消失了。
2012年,小S的父亲病逝,曾经的“恨”在写给父亲的歌《欠揍的你》中,变成了另一番模样:
“我好恨你,突然离去。”
“父母和子女如何和解”,这是无数家庭都面临的难题,幸运的是,时间常常是最好的“解药”。
不幸的是,我们还能把握的的时间并不多。
作家麦家,少年叛逆时,没少挨父亲的打。
他17年不肯跟父亲说话,拒绝喊爸爸。
但当他自己成为父亲,他才明白:
“陪伴儿子,就像陪伴一头老虎一样,你得小心翼翼。”
几年后父亲去世,麦家在《致父信》里说出懊悔和遗憾:
“我还从没有在您悲伤的时候安慰过您,没有在您卧床不起时像您曾经抱过我一样抱过您,没有为您洗过一次脚,没有为您剪过一回指甲……
没有,没有,我没有为您做的事太多!”
我们总在别人的故事里,体会到“父母子女和解”那一刻的感动。
道理说得再好,一旦回到现实,常常还是找不到时机和勇气,把话说开。
习惯了含蓄克制,习惯了去等一个“水到渠成”,如果等不来,就干脆一辈子藏着感情、遗憾,甚至悔恨。
与父亲多年互不理解的李宗盛,在父亲去世后,唱了一首《新写的旧歌》,想要“和逝去的父亲讲和”:
当徒劳人世纠葛兑现成风霜皱褶
爸 我想你了
到临老 才想到要反省父子关系
说真的 其实在回答自己
敷衍了半生的命题
他说这首歌早该写了,他埋怨自己曾经太傻,也遗憾如今已来不及……
不是每一段父母子女关系,都能幸运地找到修复的契机。
如果没法从一开始就充满温情,不妨自己去创造和解的机会。
毕竟,人生唯一可以确定的事,就是我们终有一天都会离开。
别等到终于活明白,才发现已经来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