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为什么要做那件事？“
史稚观手扶着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随口问了我一句。我用手指了指右前方：右转过去，看看那个位置能不能停下。
我们两个在这个几乎停满了车的停车场里打转，史稚观开着它这辆奔波在全国各物流集散地的超大集装箱货车，在这里已经兜了好几圈。每当他问我这个问题的时候，我就把手往前一指，给他一个可能的停车位，把这个话题跳过去。
”湛顶，你别忽悠我好不好，不是我非得要让你回答我，而是我实在想不通你跟熊梁为什么要采用这样的方式？”
我从上衣口袋掏出烟，目光在扫视了一下：你车的点烟器在哪儿？
“在那儿！”他随手一指，看我还在寻找，索性就直接伸手过来把点烟器按了下去。过了一会儿，点烟器弹起，还没等我去拿，他又伸手过来，把点烟器拿在手中，给我点烟。
“唉，唉唉。小心点，我自己来，你看着路！”我连忙从他手里接过点烟器，看着点烟器通红的线圈，好像那一瞬间像看到了陆芳哭红的双眼。
就在我这么一失神的时候，史稚观猛踩了一下刹车，这辆超级大卡车拖着巨大的身躯，极不情愿的跟刹车片博弈一阵，然后前后晃晃停了下来。我没想到他突然做出这个动作，身体在前倾的时候，香烟差一点从嘴里冲了出来。
“当心点！这事实我做的，怎么感觉你比我还更挂心呢？”
史稚观脸色铁青，狠狠的转头看着我，手拍打着方向盘：“可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是他今天拉上我从上城避开关卡，问的第N遍的问题。我心里知道，他每问一次，都是在心里想到了一个答案，可是那个答案不是我给他的，于是他就再问一句，再想片刻。
此时大卡车已经横在了一个停车场里的车辆维修点，“等我一下！“，他跳下车走进维修站。”老板！我在这停个半小时，这一百块钱当个停车费，有车进来，我让，你看行吗？！“。老板接过钱，伸头往驾驶室瞅了两眼：”可以，但是别超太长时间“！
”砰！“史稚观已经坐进驾驶室，狠狠关上了车门：”现在给你半小时，把事讲清楚！不讲清楚，你就别下车“
”咔哒“，他随手在车内上了锁。
我长长吐出一口烟，手托了托腮，接着拿烟的左手轻轻碰了两下前额：“事情有点复杂”，我准备把这件事原原本本的告诉他。
我是湛顶，和史稚观、熊梁、林戢、陆芳同属于第17区战斗小队。17区是一个地理分区也算是一个行政分区。它隶属于国家科技发展协会，17区实际上是一个特别行动单元，它的主要任务是抗击第五空间的暗袭。大约在35年前，我们现在所在的“洞酒”星球遭到了一股不明力量的袭击，通过网络集结和中微子破袭，洞酒星球几代人创造的适宜人居的环境出现洞顶，在洞顶附近，探测到大量的中微子存在。大概在更早的时间，当时人类在地球南极的冰立方中微子观测站寻找惰性中微子，在极地冰层中1立方千米的范围内埋藏了大量的光探测器，以探测一种被称为“切伦科夫辐射”的光信号。那时候的结果是不如人意的，但是人类对中微子多少有了一定的了解。作为幽灵粒子，中微子的穿透性可能会对洞酒星球的密道环境造成极大破坏。
国家科技发展协会在那时开启17分区计划，目的是通过各方协作了解洞顶出现的原因。最后目标锁定中微子和网络集结来自于第五空间。第五空间的存在通过那时候的技术手段能够发现和抗击，但是必须借助人类中那些曾经长期暴露在粒子辐射中的人类异化者。这些人类异化者大多数是因为父母一代作为洞酒星球的建造者，长期在粒子辐射的环境中工作，基因的某些片段发生改变，当父母双方都因为粒子辐射基因改变，那么他们的下一代发生异化的可能性就更高。大概是正常人类的万分之二。
我们这些人，都是异化者。我们能感知中微子的存在，也能感知中微子在空间某点的凝聚，分散和扩充。对于中微子在飞行一段之后变为惰性中微子尤其敏感。中微子变成惰性中微子的时刻，也就是第五空间开启的时候。第五空间的暗袭者以能量的形式出现，并不会展现具体的身形，根据我们对其能量形式的判断，基本可以断定是类似于人类的一种星球生物。但是它们的介质是信息，而不是我们熟悉的物质。
在过去十年，第五空间由于受到17分区异化者的压制和反击，已经减少了对于洞酒星球的袭扰。按照国家科技发展中心的分析，第五空间很可能已经放弃了洞酒星球，转而进攻那些还未能产生异化者的人类聚居地。
可是最近几个月，我们又开始注意到中微子凝聚扩散的迹象，但是却发现这种轻微的扰动并不是第五空间突破而来的，而是在17分区的异化人训练基地出现。这就引起了高层的警觉，可能发生的事情就是能量生物已经演化出信息植入的方法。根据实验推测，信息植入是能量生物截取了异化人的基因片段，根据基因编辑技术，改造出一段端粒，作为能量生物的密码。中微子以特殊编码的方式启动端粒密码，信息就能顺利植入异化人，由此成为能量生物的工具。
两个月前，我受特别局征召，接受特别测试和训练，为了就是找出异化人中的被植入者。通过随身携带中微子发生器，捕捉端粒的对码从而锁定被植入。
“是的，我杀了陆芳”。我平静的告诉史稚观。他的脖子上的青筋暴涨起来，方向盘上的手因为愤怒开始抖动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你知道的原因。我实在是不得已“
”什么原因，能让你杀了她？难道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择吗？“
”你告诉我第二条路是什么？“
这时候我看着史稚观右手放在方向盘上，左手确攥着激光枪，对准了我。
”我也没有第二条路“，他略微叹了口气。
”你杀了陆芳，我就知道我们被你发现了，但是我还是不确定。想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样的方法找到了我们。这不是我们的自主选择，但是既然选择了我就不想回头。人类无论怎么演化，都不过这个宇宙低等的生物，我不想为了这个低等生物继续努力“。
”那么，就算改造了你的基因，你在它们那里也能得到尊重吗？“
”你不懂，我要的不是它们的尊重，我要得到的是在这里无上的权力。是统治你们这些低等生物的权利。你知道吗，那种被改造的体验，就像是自己突然成了上帝！”
我想起陆芳对着我说得最后声嘶力竭喊出的一句话也是这样的，当时她双眼通红。
“我知道，相信我。那都是你的身体告诉你的，但不是你能真正拥有的！”
“好了，就这样吧，我不想跟你这个注定要淘汰的劣等生物再聊下去了”史稚观按下了激光枪的扳机。
“嗤”，我看见史稚观的太阳穴渗出了红色的血浆，他噗通一声在驾驶座栽到了方向盘上。林戢在200米外的屋顶上缓慢的站了起来，手里拿着狙击激光枪，像我这个方向摇了摇手。超级大卡的车门猛地被人拉开，熊梁出现在车门口，双手用力将史稚观的尸体从驾驶座拖下来，同时向我报告：陆芳植入二级，史稚观植入三级。
我盯着史稚观没有完全闭合的通红的双眼，淡淡的通过颅骨传感器下达命令：收队！任务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