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女儿的萨提亚对话尝试(一)

2020-01-04


晚饭后,还没洗碗。闲聊一阵后,小鹅突然想到,开始说起一个话题。

鹅:想起要英语考试,简直害怕。

我:小鹅啊,你是说,要英语考试了,你感到害怕,是吗?

……

我:是光害怕英语考试吗?其它的考试呢?也害怕吗?

鹅:其它的我不知道要不要考……

(小鹅特点,急于说,一连串,需要我先耐心听)

我:小鹅啊,我看到你最近在英语上花了不少功夫,很努力,是不是?

小鹅点头。

我:你是害怕考不好,老师会怎么样吗?

鹅:不怎么怕老师说。

我:是怕对不起爸爸妈妈的期望吗?

鹅:也不是……我在乎的人,(同学),大多数都在A班(小鹅所在的英语分级最高班)。他们会怎么看我?

我:哦,你是怕考不好,同学会笑话你,是吗?

……

过程中,小鹅很焦虑,流眼泪,仍然比较打开,没有排斥爸爸的问话和陪伴。她诉说了读英语小说《Flipped》的困难。对语法不懂、记不清的焦虑。

后来,爸爸靠近小鹅,一起坐在沙发上,拉住了小鹅的一只手,感觉她的手不太热也不冷,没有太激动或发抖的表现,她的泪珠挂在脸上,不时还有流出,尤其是重新说到激动处。不过也没有到崩溃的地步。

由于爷爷/奶奶的电话几次打进来,想挂断也没有用。妈妈暗示我去回电话,由她来陪小鹅。爸爸向小鹅表示抱歉,感谢她愿意告诉爸爸、接受爸爸的陪伴,问她可不可以稍后再陪她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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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10分钟电话结束后,爸爸走到小鹅房门前,从门缝往里看,小鹅坐在床尾,妈妈拉了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两人促膝谈心呢。看到我在门口,小鹅也没有拒绝我进去,我就走过去,坐在小鹅右手边,先听她们说。

这一次,小鹅在倾述课上一次让她难过的经历,愤怒的矛头指向老师。大体是:小鹅回答问题时,有点用词不当,同学子舟听到了哈哈笑,笑话她,其他一些同学也跟着笑。安娜老师说,子舟说得对,小鹅你以后要注意,不能这样说。说完也没当回事,继续扯别的了。

小鹅说,这让她非常难堪,生气。

我:小鹅,你当时非常生气,对吗?

鹅:是啊,我简直是愤怒。光是同学笑,也没什么,子舟老那样,大家也习惯了。可她是安娜呀,是老师呀,她那样让我太受不了了。

(这一段对话记不清细节了。我尝试了崇建老师教过的萨提亚对话方法,包括许多技巧:呼唤名字,停顿,核对,回溯。有一些帮助,特别是小鹅没有排斥我,还很信任,但她依然主要面对妈妈,看着妈妈说,我只是从旁陪伴、倾听、共情和好奇。)

有几个要点:

一,妈妈也想支持到小鹅,不过她的方式不一样。她不希望小鹅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想引导她去作出适当的回应,如当时就说出自己不喜欢这样,比如事后找老师。这相当于俗称的“给建议”。我意识到我们的方式不一样(但我也难免给建议,比如提醒她可以写在日记中,交上去后安娜老师会看到。)

而小鹅首先与妈妈更亲密、更信任,面对妈妈诉说。我心中最初升起一种不安和不适,感到自己无法在这种三人场合运用萨提亚对话方法,感到我与小鹅妈之间有某种竞争关系。但我随后就察觉到自己这种微妙的情绪,停顿下来,下意识地深呼吸了几口,让自己接受小鹅妈是优先陪伴者、小鹅更接纳她的这个事实,让自己只是先安心陪伴,适时看看是否有我可以进入到对话的机会。

有几次出现了这样的沉默间隙。我呼唤小鹅的名字,有些轻,停顿似乎也太短,小鹅听我重复呼唤时,会“嗯/哎”一声,瞟我一眼,但仍面朝妈妈。

我有几次向她核对情绪,问:

你的难过是为什么?

你除开难过,还有什么情绪?

你有没有做什么呢?……

最后要结束这个三人对话时,小鹅是抱膝坐在床上,头半埋着,在思考和收拾情绪。我特意说了几句,感谢她这么真诚,愿意勇敢地说出这段难过的经验,也感谢她愿意接受我们的陪伴。

(小鹅说,这些难过的、不舒服的事情,她一般不会说。但她说,自己也没有故意不说或者压下去,没有选择遗忘。偶尔想到,就还是会很生气。

按我的理解,她还不大明白自己,看不到自己在下意识的回避这些不好的情绪和经历。)


二,小鹅反复表示:“我做不到”。在课上可能是羞耻、震惊的感觉主导,可即使事后看,她也觉得自己没法当场提出抗议。

对于写日记或写信的建议,她不觉得看了有用。半个小时之后,我忽然想起以往一次去爱丁岛的经验,又请小鹅回忆,大体是那次去做小助手,整理书架,而那里的管理员阿姨指令的方式、拍照的安排,都让她感觉特别的别扭、不舒服,其实就是一种不尊重吧。我当时在那个童书馆,在边上看到听到了,马上就有同感。但直到小鹅当天晚上或稍迟跟我说起,并且给我看了她的日记,我才知道她有这种感受。我给日记拍了照,发给了那位管理员阿姨,阿姨非常不安,回复了几条消息,表示道歉和反思。

我给小鹅说:你看,这样还是可能有作用的,对那位阿姨也是一个帮助。

不过小鹅听了一小部分就说:这不一样。关于这个“不一样”,小鹅说时,是一种下意识的冲口而出。事后看来,是她对老师有一些成见。

我对老师也有成见,当时就想起几件事。后来在床上跟小鹅妈回顾这几件,妈妈也有理解。特别是我提到小鹅与老师的女儿是好朋友,但两人反差很大,这个呢,一方面会让老师多一些对小鹅的了解和关注,但另一方面也会产生某种成见甚至情感偏向。我会觉得老师并不真心喜欢小鹅,甚至可能还有若干不以为然之处,也许与她自己女儿对照起来会更多看到小鹅的不足,导致言行上出现对孩子的不尊重,自己还缺少觉知。

当然,这只是我的主观解读,甚至可能是我自己的一些偏见的投射。我以前也一直对小鹅有若干重大的不满、遗憾、嫌弃之处,现在也许还有不少残留。


三,结束时,小鹅说,幸好明天是星期天。我停顿了一下,想,她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庆幸不用马上面对老师,有时间缓解自己的情绪?

我顺着想过之后,跟她“打岔”,说:是啊是啊,而且还可以庆幸,今天星期六也还有几个小时。

小鹅有点啼笑皆非,过了两秒,以一种醒过味来、说笑的口气讲:“你什么意思,是提醒我还要洗碗、做事情吗?”我就哈哈笑。

不确定我自己有些做法是不是还不够合适,比如对话中忍不住给建议(对照之下,崇建老师的对话,其实极其类似“教练”式的对话),比如有时忍不住开开小鹅的玩笑。不过,我也不用自责。只要有觉知,对孩子发自内心的欣赏,对关系的成熟理解和接纳,那么我可以随性而行,因为我依然是那个我,那个在陌生的朋友那里显得“温暖、智慧、幽默”的我,内心渴望自由、放松/放纵、亲近别人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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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前,我已经尽快完成了洗脚、涂药、刷牙等等。小鹅已经先回房、上床、熄灯。我迟了几分钟进去,小鹅似乎并不意外,因为之前我已经问过她,可不可以在睡前来陪她聊聊。

(之前相约的话,说话的时间是九点半左右,已经陪小鹅半个多小时,觉知到自己对花了太多时间有焦虑,然后立马有觉知,允许并放掉这部分焦虑,很正向地告诉小鹅自己的期待。)

小鹅很可爱地立马给我递枕头。我安心躺下来,感到小鹅的情绪也很平静。问她想睡了吗,困了吗,她说还好。我想了想,问:“小鹅。你是想跟爸爸说晚安,还是想跟我聊一聊?”出乎我意料的是,她很快就回答说:“想跟你说晚安,但你不要马上走,再陪我一会儿。”

随后她又幽幽地说:“其实有人不说话,就这么陪着我,也挺喜欢的。虽然我平时很爱说话……”

闲聊一阵她今天怎么会去找出《天龙八部》来看,想确认她是不是偷偷拿的,结果不是,她电话中问过妈妈了。我想,第二天周日怎么办呢?(立即察觉到自己心中升起了一丝焦虑。)我转念后问她:小鹅呀,爸爸有个请求,你可以听听吗?小鹅转过头来,我便问:明天我希望你完成了全部的工作(包括老师定的和你自己要做的)后,再去看《天龙八部》。

小鹅对这个要求本身并不抗拒,但是想到要完成英语的复习,就崩溃了……

她说到即使是妈妈陪她读《Flipped》,她也只是硬着头皮去记单词,记读音,但还是很没兴趣,而且总怕问妈妈,担心被说。

还有语法,她也很晕,觉得总是困难,而且,“为什么要学语法”?这里我有一点说道理,意识到之后我就停了。

哈哈,这一部分回顾起来太麻烦了。看来需要用录音功能,不然没法做稍微忠实的回顾。

简单地说,就是我接受了她的“无助感”和情绪,建议她不管《Flipped》,而是把力气花在单词和语法上。另外,我肯定了她有妈妈可以求助,问她愿不愿意接受妈妈的帮助。她表示愿意。而我知道,只要她自己答应的事情,除非忘记,一般她是很认真要做到的。

离开前,我和她又好好地抱了一会儿。我说,小鹅你很勇敢,愿意把这些心事说出来,而且还愿意继续努力。爸爸谢谢你的真诚。临走时又亲了亲她,说“爸爸爱你”。她虽然抱我的手有点舍不得放开,却没有像以前类似时候那样调皮地拽着我,而是轻轻地、温柔地松开。我感觉到她此时表现出更成熟的、大孩子的娇羞和温柔。

(对了,之前小鹅终于说出了对与我说话的怕,我很诚恳地说----多少是模仿阿建----爸爸以前没有看到你的努力和优点,对你说话经常太急,对不起。这个道歉,小鹅收到了,黑暗中看不清,但我感觉她更靠近了我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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