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未见小虾,约在知名广场相见。
一杯清茶,两盘热菜,就着米饭下了肚。
谈论起彼此,诸多感慨。问问近况,都好!
年初疫情,各界动荡,小虾敏锐地从外贸撤回,成功避险。
听到这里,我不禁微笑,小虾一直是个奇女子般的存在,她身上充满了各种可能的神秘感,有时会让人觉得遥不可及,有时又会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出色的演讲口才和浑身散发的坚毅气质,无一不彰显出她独特的个人魅力,就像一个会发光的小太阳,源源不断地释放着她的能量。
小虾的先生自结识了她,便为之倾倒,不远千里跨越大半个中国,奔赴到有她的城市扎根。正值蜜里调油时,双双签约温暖牌国企,顺理成章地结婚产子,一度成为企业里幸福的夫妻模范。
来年,国外的重要客户在颁发年度奖时,惊喜地给她特别颁发了个人突出贡献奖。去之前同样毫不知情的总经理,被金光闪闪的奖杯和她口若悬河的临场感谢词惊愕到了。
这个经他面试招进来的小姑娘,如今正神彩飞扬地向满场的国内外人士及同行们致辞。老人家尽管听不懂,却在台下向她报以祝贺的掌声。
自此,本企业的出口部横空而出,她是第一个被任命的管理者,越过了老领导直接受总经理管辖,引得原办公室主任一度叹气惆怅。
小虾对自己被肯定这件事是倍感自豪的,在距离差点被胜利冲昏头脑时,适时地由好友点醒,出身大专的她是否能适应现实社会的残酷选择?
小虾沉静下来,选择高调工作,低调提升学历。关于学历,小虾有些无可奈何地辩解道,虽然没出身统招科班,但是她的口语水平绝对比真金还真。这个我们都相信,后来招的八级翻译都没能触及她的实战水平。
国企是家生产型制造企业,薪酬与工作压力不成正比。坚持几年后,小虾在失落茫然后,黯然选择了离开,前往沿海城市打拼。
离开前,她来向我道别,彼时的我正被国企的温水煮着,即将失去弹跳力和辨别力。我不理解她的离开是否是赌气,工作压力摆在我们所有人的面前,不独她一人。
一切归零,从头再来,期间的艰辛不必赘述。
几年间,她踏上了二十多个国家的土地:有富得流油满街都是土豪的迪拜,有大雪纷飞如冰雪童话世界的俄罗斯,有天性浪漫诙谐幽默的法国,有热情奔放和马德里皇宫的西班牙,还有认真严谨的世界制造强国德意志,还有二战中世界级军械制造强国捷克,等等、等等……
听起来那么遥远的事情,却由我身边的人在精彩的演绎。
照小虾的话讲,自此以后,她的人生就像开了挂,迎风而起,飞翔万里。她并不认为这是自身努力就能得来的结果,她开始信仰,把求来的福串手链时刻戴在手上,一戴就是六七年。主宰世间的神也应她所求,庇护了她这许多年。
小虾更虔诚了,相信世间因果福报,自有天理循环,于是她选择回到这座她走出去的城市。
聊起她回归的理由,小虾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笑告诉我,她刚做了个测试,身体年龄还在奔四,心理年龄却已经奔五了。
青春流逝一去不返,且雌性激素迅猛下降的恐慌下,小虾决心做一件情怀满满的事情。
我饮了口清茶,回味悠长,听她给我讲解她的情怀。
那是段黑暗的岁月,贫穷贪婪地吞噬着家中每个人的生存意志,永无尽头。当父亲见到豆芽菜般的细、黄、瘦小的小虾终于初中毕业时,欣慰地安排小虾打工赚钱贴补家用。
小虾是个孝顺的女儿,依从父命去亲戚家打工,童工的工作自然是钱少脏累且辛苦。一个月后,再也无法忍受的小虾抹着泪跑回家跪求母亲,她要读高中。
母亲叹着气,几经考虑,偷拿出家中藏着的钱,让小虾去上学了。尽管生活费只有同学的四分之一,小虾却对这来之不易的三年学习生涯倍感珍惜。
时光易逝,一转眼就到了高考毕业。
见到录取通知书,小虾并不像其他人一样开心狂欢,她内心很不安,能读完高中都已是万幸,父亲能网开一面让她继续上大学吗?小虾忐忑地将通知书带回家递给父亲。
父亲的愤怒是意料之中的,他甚至没有看录取的是哪所大学,就红着双眼带着满腔怒火将它撕得粉碎,咆哮着让小虾再次出去打工赚钱。小虾低着头,含着泪水默默地承受了这一切,心如死灰地在本地找了份看起来还不错的文职工作。
能怎么办呢?弟弟还小,总要把小学初中读完吧?那时候的九年义务教育还是收费的。父母亲又没什么文化,挣的钱不多,拿回来全都糊了口,但凡有点意外的人情往来,就都指着小虾那点微薄的薪水。
小虾在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下惊惶地渡过了几个月,在最亲爱的外婆离世后,抹干眼泪终于下定决心要自己做主,要靠自己的力量,改变这令人窒息的人生道路,她不要听从父亲的安排,稀里糊涂地工作、嫁人,周而复始地过着传统女人过的日子。
公司的领导得知她要请假去参加成人高考,恶狠狠地拒绝,并放话如果小虾敢请假,就对其做离职处理。小虾没有彷徨犹豫,没有向现实屈服,倔强地扭头而去,再没回过那家公司。凤凰涅槃,经浴火方能重生。
功夫不负苦心人,小虾的努力没有白费,她获得了上天的回报。再次捧着心仪的录取通知书,小虾不敢再往家里送,尽管只是所大专学校,她仍旧珍惜地呵护着这次求学机会。
她开始挨个地给亲戚打电话,寻找学费的援助。几问几求,终于在即将绝望时,刚参加工作的表哥具备一定的经济条件,答应帮她达成心愿。
回忆起这段往事,女强人一样的小虾终于红了眼眶,没有委屈没有不甘,只有深深地感激,感激表哥的雪中送炭,感激上天的眷顾。
重新走进校园大门的小虾和所有的普通女孩一样,羞愧于自己卑微的出身。但源自母亲对她不断的肯定和鼓励,在某一天,小虾突然就克服了怯懦滋生了勇气,昂起头风雨无阻地穿梭于校园,奔向英语角。在埋头苦练的那一年,她的口语突飞猛进。
天道酬勤,在大一的校年度评比中,她获得了二等奖的殊荣,并被选中代表校方参与校外的培训机构,进行有偿授课。讲到这个暑假,小虾眼里泛着光。因为足够优秀,给她的安排逐日递增,终于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排满课时。
一次又一次获得家长的认可,专业成为她的代名词,从前那个羞怯的女孩终于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自信、落落大方的姑娘。宽广的天地给了她展示的舞台,仿佛有灯光照在身上,方寸间尽显风采。
两个月60天,在晴朗的夏日阳光下,小虾讲哑了嗓子,还清了借款,也赚足了来年的学费,终于不再为生计发愁。因嗓子受伤,小虾再也不能长时间讲课,只能做家教兼职。然后呢,故事就回到了文章的开头。
这个朝气蓬勃的女孩一直在努力向上攀爬,自己蕴藏着将黑暗转化为光明的能量,照亮自己、鼓舞他人。
小虾告诉我,她要把老天给她的幸运,分享给那些像她当年一样因贫困而不能受到教育的孩子们。
年龄超过了做公职老师的硬性规定,就自己办学;孩子小走不远,就在本地开展;钱不够,就从培训机构做起,总有一条路能走。
听着这番壮志凌云,豪气万千的话语,说没有被感动是假的。小虾打拼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家业足够她躺着悠闲度日了,可是她却选择了一条渡己渡人的艰难道路。
“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小虾认为自己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于大海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只小虾米。我却不这样认为,哪怕是虾,那也是只大龙虾,大钳子一挥,就敢带着小虾米们闯荡海洋深处。
这个时时发出正能量光芒的女人,哪怕前十几年饱受辛酸,也未曾怨天尤人。在这阴雨绵绵的初冬,争取爱人和好友的支持,要集众人之力回馈社会。
她曾见过付了定金却因无法筹够学费无奈中途放弃的妈妈,也曾见过有天赋却与优秀的老师失之交臂的孩子,还曾见过一心只向往国外却轻视祖国的国人,甚至还见过对祖国没有任何了解却肆意诋毁的异国人。
一个人的力量是那么有限啊,深爱这片土地的她坐着飞机回来了。在蓝天白云间,她决心用市场价格的一半让更多的家庭,能获得经济可承受的培训教育,少年强则国强,现在该轮到我们做该做的事,尽该尽的义务,让众志成城的力量守护我们的大家。
这是小虾的情怀,我想,我大概有那么一点了解了。
我相信,她义无反顾迈出的步伐是沉稳坚定的一步,是蕴含着无穷动力的一步,那留下的脚印会清晰地显示出前进的方向,不远的地方会有更多志同道合的人在等着她,无论风霜雨雪,陪着她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