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万卷书——二手时间

      想了很久，一直想写一点自己的想法。实验室、图书馆、宿舍，一直没有安心下来写点东西。读完一本好书、看完一部很好的电视剧，总会想着在自己的塞满记忆的笔记本中留下点什么。过去是藏在一摞书下面的的小本子里，现在则是干脆放在就加密的网页里面。看完总想着，写点什么的想法，近半个月来，一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它似乎在诉说着一段今天的人们不太愿意提起或者选择性遗忘的历史。毕竟人总是向前看，历史的车轮从不停歇，没有多少人想回到过去。但是，也许，历史奇妙的地方在于，它不仅仅是过去岁月的忠实记录者，还往往是关于未来的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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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中的话题，我们并不陌生，二次世界大战，冷战，苏联解体和自由化改革。近代史课本里以惯有的方式讲述的宏大叙事，构成了我们对于那段历史的认知。但是我今天要谈的，无关于宏大的历史，也无关于上升到民族主义的情感。

      《二手时间》大概是阅读时间最长的一本吧，和其他两本书不同。作者S.A·阿列克谢耶维奇是一个白俄罗斯人，出生于苏联时代的乌克兰，后来举家迁往白俄罗斯。她是那个时代的亲历者，兼作家和记者双重身份，书中以亲历者的口述的片段，将破碎的历史碎片拼凑在一起，试图去复现过去苏联时代的悲壮，伟大，而又充满苦难的经历。这些亲历者，身份各异，有底层的小人物，也有军人，政客，政治犯，更多的是曾经生活在帝国广袤土地里的底层人民......尽管，现在的他们，分散在不同的地区，彼此之间没有联系，甚至说着完全不同的语言，在不同的国度里，但是在不是很远的过去，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苏联人。在俄罗斯的文学中，苦难和战争，一直是这个所谓“战斗民族”的民族性格。俄罗斯人不是在打仗，就是准备打仗。

苏维埃进行曲 - 红色警戒主题曲
军歌多嘹亮红旗在飘扬
从波罗地海到那太平洋
这就是我们伟大苏维埃
荣光射万丈照耀地球上
同志们齐步勇敢向前进
捍卫着真理勇敢去战斗
要让列宁旗帜高高升起
建立共产主义新世界
领袖所缔造人民来建设
在那十月的烽火中诞生
这就是我们伟大苏维埃
团结于一心坚定如钢铁
同志们齐步勇敢向前进
捍卫着真理勇敢去战斗
要让列宁旗帜高高升起
建立共产主义新世界
乌拉乌拉
革命圣火传承千秋万代
为解放世界人民而战斗
这就是我们伟大苏维埃
溃敌于千里强大无人敌
同志们齐步勇敢向前进
捍卫着真理勇敢去战斗
捍卫着真理勇敢去战斗
建立共产主义新世界

      沙文主义的基因深深烙印在帝国的文化里，克里姆林宫的长老们一面雄心勃勃地许诺人们建设一个横跨欧亚大陆的伟大的苏维埃联盟，另一面在这个帝国里，布满了警察、内务部人员、克格勃的特工，大家长的权威庇护下的人们，已经忘了自由的味道。

  我找到了这样一些人，他们执着于理想，将理想深深植入于自己的内心，绝不妥协—国家成了他们的宇宙，取代了他们的一切，甚至生命。他们无法摆脱伟大的历史，无法和那段历史告别，无法接受另外一种幸福，不能像今天的人们这样，完全潜入和消失于个体生活中，把渺小看成巨大。
  幸福的人们都不想死，还有得到了爱的人也不愿意死，他们是有牵挂的。可是幸福的人在哪儿呢？广播汇总曾说，战争之后，我们就会幸福的。我记得赫鲁晓夫也许愿说，共产主义很快就要到来。戈尔巴乔夫也曾发誓给人们带来幸福。他说得漂亮，有条有理。现在又是叶利钦发誓，说人民不幸福他就去卧轨.......我一生的好年华都是在等待啊。小时候就在等待，长大了还在等待，现在都老了。
  这就像是在戏院里，你从大厅里看到美丽的童话，装饰好的舞台，闪亮的演员，神秘的灯光，可是当你回到后台，帷幕后面马上就是另外一片景象，破碎的木板，乱堆的抹布，没有画完及废弃的布景板，还有伏特加瓶子，剩菜剩饭，童话没有了，只有昏暗和肮脏，他们只把我带到了帷幕后面而已，你明白了吗？
  我不喜欢英雄这个词，在战争中没有英雄，如果一个人手握武器，那他就不是好人呢！他就没有好事。

      生于革命年代，成长于伟大的卫国战争前线，经历过大清洗的恐怖，饥荒，流放，古拉格的劳改营。在一生中的美好年华里，政治话语体系下的他们——俄罗斯人、乌克兰人、白俄罗斯人，只是单单的一类人——无产阶级的革命者。革命的理想取代了个人的理想，集体的荣誉高于个人的成就，唯有取得革命的胜利，伟大的无产阶级才能过上幸福的生活。可是，幻想的泡沫吹得太大，太美妙，也只是泡沫，终会破灭。1991年12月25日，当西方世界里沉浸在圣诞节的欢快气氛中时，历史的时刻却定格在苏联的克林姆林宫，在这一天，戈尔巴乔夫通过广播电台，向着帝国疆域里的革命者宣称，共产主义已经破灭，为了人们在超市里能买到来自全世界的香肠、面包、火腿，而不只是伏特加，要带领着人们进行自由化改革，建设资本主义社会。在火炉边听着收音机的人们还没有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苏维埃社会主义联盟正式解体，昔日帝国横跨欧亚大陆的广袤疆域，瞬间分崩离析，各个独联体国家纷纷宣布从苏联独立。双头鹰的旗帜代替了象征工人阶级和农民阶级的的镰刀和锤子，在红场上冉冉升起。而这里，曾经见证了苏联卫国战争时，悲壮的1941年红场大阅兵。而现在，过去的一切变得非常讨厌，人们仿佛一夜之间厌倦了苏联的一切。肯德基、美国的汽车在年轻人之中流行起来了，广场上，大街上，城市里，村庄里，斯大林的画像被撕掉。基层的苏共组织，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退党申请信。一切都变了，迟暮之年的苏联人，自然没有年轻人一样轻易接受改变。他们这一代人的悲剧在于，从小不加怀疑的接受了一套理论，宣誓对领袖绝对的效忠，坚定相信着未来，突然有一天，神圣的领袖告诉他的臣民，以前的一切都是错的，现在又让他们接受一个曾经被这个国家的人们口诛笔伐，批判反对的资本主义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