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写给自己的信

城中好高髻,四方高一尺。

多数人长大就是为了和大多数人相同,少数人成为了少数人。

周行听到李婶说上次去南市看到很多人穿着蓝色衣服,就乖巧地问李婶去梧城是不是要帮她们带一些蓝色染料。

李婶自言自语:我们又误了今年的流行色。

周行口袋里摩挲着几块钱,往南市布料女红那边走。

迎面走来一个中等偏矮的少年,身后跟着另外一个少年。在前的神丰形仪,在后的柔如春柳。

周行在星坊也见过货真价实的齐物者,如今一眼就认出。

齐物者本来就不和世俗人打交道,何况来这集市。

怎么说呢,好比微服私访没有记。

周行殷勤而诚恳地给他们带到卖假发的地方,然后告别,那为首的少年走了多远忽然扭头说:我是无岸门叶束尘,现在泛海潮,你呢?

本来平常分开,周行听到少年说话走了几步才扭头远远回答:我叫周行,其他还是有缘再说吧。

他买了一些蓝色染料和棉布,就再往邮局去。

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又检查挂在信袋下的邮资,一颗成色上好的星尘,然后将信袋挂在一只指信鸟的脚上,信袋上写着收信:无双城许鬯。

一般有去无回的信只会留下收信人地址姓名。

邮局无人看守,只有几只指信鸟单脚站立在设置有特殊法阵的树上,树上还挂着一些至今无处投递的信。

信上有寄信人的神识印记,不用担心收错,只要附上可观的邮资,自然有人派出这些指信鸟为你送信。

这邮局其实是一间露天的六角台,周行站在一边,预备回去与三叔他们汇合回星坊,他走下石台往南走,却刚好看到另一角站着两个少年,无巧无不巧,正是先前买义髻的少年,叶束尘二人。

两人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石台中央那棵据说可以连接三界的特殊空间歧路,叶束尘正各种施展,似乎在做什么,但不是寄信。

周行不好打搅,又不愿迎上去,他踌躇间眼前突然掉下无数松果,如同是下雪一般,整个人都被淹没,刚淹没到膝盖,就见叶束尘周身放出十数个大小不一风旋,试图震开落下的这无止尽的松塔。

别挣扎了,我等在这指信鸟旁快十年,终于有人来取信了。声音苍老而凄厉,我是应云裳,你最好快点来找我报仇。话说完那些松塔如同暴雨,一会就把三人彻底淹没。

等周行再次醒转,仿佛什么也没发生,地上连一根松针都没有,他还四下找,听到叶束尘说:这些都是领域,不用找了。

在遥远的天界另外一处指信鸟的邮局,无数的松塔化作黑点从三界各处的十三个指信鸟邮局汇聚而来,终于化出一个人形。

一个瘦高枯干,手杵着一把弯曲松木拐杖,全身罩在黑袍中老妇人,她手捧着一个信袋,信袋的一面写着寄自:森林城林迹,另一面写着寄往:无岸门林迹。

她如同松树树干上斑驳起伏皱纹的脸尽是得意,阴鸷而自残般的笑,扭头却如慈母抱婴般温柔地说:宝儿,我们终于可以走了。

说完一座破败布满蛛网青苔的低矮树屋拔地而起,根须出土即化出四个轮子,一处横出的枝干化作一匹树马,抖擞几下拉动这座树屋马车往一边走,车窗微开,里面传出巨大鼾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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