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水鱼

老张在这儿卖了三年鱼了，路边摊。两间小房子，红砖蓝瓦，门口立着一块招牌，白底红字，“混水鱼”，这几个字就眼神炯炯地盯着你，这几个字是老张写的，精神。

一间是卧室兼库房，一间是饭馆兼后厨，小，挤，杂，乱。桌上有油腻的黑油，放筷子的是大罐头玻璃瓶子，餐巾纸是最最便宜的，本来都没有，是客人要的多了，才有的。喝茶的是十块钱一把的小铝茶壶，味道再淡，茶叶也一天换一回，茶杯是一次性塑料杯，东倒西歪。

幸亏这地儿好，来往的多人，老张当初就是看上了这块地方才开的这饭馆。鱼是现杀现煮，生意多在晚上。有时半夜了，老张还在忙碌。

白天老张去鸡鸭活鱼市场买鱼，晚上这些鱼下了锅，跟着油、铲子、调料、汤头、姜丝、香菜、葱叶，筷子一起进了嘴巴，穿过喉咙食道游入胃里。

混水鱼这名字也是老张拍拍脑袋想出来的，没费多大事，老张知道有个成语叫“混水摸鱼”，那就给店叫个混水鱼好啦，养鱼的大铁缸里的水本来就是混的么。

老张的儿子放了学，还没放下书包，第一句话就是：“爸，咱家店的名字写错了。”

“咋错了？”老张奇怪。

儿子跑到招牌前面手指着“混”字说：“hun是三点水一个军字，不是三点水一个昆字。”

“谁说的？”老张纳闷了，这字明明对的呀。

“老师今天教我们了，你写错了。”

“噢，那就是爸爸写错了吧。”老张摸了摸脑袋，当初老师教的是这个“混”啊，黑板上写的就是这个“混”啊。

“娃，你可得好好学啊，别和爸爸一样，把字写错，快去写作业吧。”

老张看着儿子，一脸的爱怜。

晚上老张把那块招牌搬了回去，找了罐油漆，重新漆了一遍，“这次可得写对”，老张心里想着，手底下动着，“浑”字出来了，“水”字出来了，“浑水鱼”三个字出来了。

老张还是卖鱼，晚上灯光昏黄，老张打了个哈欠，睡吧，都一点了。

只有那鱼还看着这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