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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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年前的交通工具就是两条腿、自行车、地排车。

我哥哥他们几个男孩子，每到清明节就想到城里去看扫墓，每次清明的前一天晚上他们就集合，集合之后睡在其中一个小伙伴家的柴房里，那里面放着很多的做饭用的柴火，就是玉米杆什么的，他们在那里睡到半夜就启程去城里，一路顶着星星说说笑笑走上4、5个小时到烈士塔，天都还黑着。

后来我也来城里上小学了，然后学校组织参加去扫墓，我才知道烈士塔每年的早上都会由县政府组织大型扫墓致哀活动，感觉庄严肃穆。

以前的烈士塔不是现在这样的，那时候四周栽满了青松翠柏，有一种深沉幽静之感，改建后的烈士塔虽然更雄伟大气，一眼望去却再也找不到那种岁月的幽思和肃穆之情，更多的是仰视和崇敬。

我哥哥他们参加过扫墓活动之后，就买点东西吃，然后在城里再转上一圈，就折返回家，因为他们也没钱在城里吃午饭，所以要在午饭前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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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妈妈门市送货的，都是用地排车，地排车是人力车，比电视上那种马车驴车个头小。每次送货会来上两三辆地排车，上面放着布匹呀、食品呀、农具呀，他们走的时候就要捎上供销社收购的那些皮毛、废铜烂铁、猪骨羊骨啥的。

那送货的车夫里面，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一个叫杨月喜的，长得粗枝大叶，胡子邋遢，说话粗声大气，力气也大得很。据说他后来竟然生了5个儿子，随着儿子一个个渐大，饭量都大得很，靠他一个人养活一大家子也是捉襟见肘，家里穷得和叫花子似的。

有一次我生病了，病得晕晕乎乎，坐不了自行车，妈妈就用地排车拉着我，走了十里路，把我拉到莱河医院。妈妈在地排车上面放了两床被子，我就躺在被窝里。一路上我一会睡觉一会清醒，清醒的时候就感觉到地排车走在疙疙瘩瘩的土路上咯噔咯噔的，妈妈在前面默默走着，我能听得见她的喘气声，她一定是走累了，喘气声才会变粗，她有时候也会轻咳一下。

每次想到哪个情景，我都会感慨，妈妈那时候多么不容易，我们现在是多么幸福。
我们家一开始爸爸有一辆自行车，后来又买了一辆大金鹿，大金鹿那时候可是自行车中的明星，别看它个头又大又笨，还只能往前蹬不能回蹬，谁家有个那样的自行车都老阔气了。

有了大金鹿以后，我和哥哥最喜欢的事就是溜自行车，我们也没有大人教，就一圈圈地围着供销社的菜园溜。那时候我个头还小，我的力气根本就轱辘不了那么重的车。但只要车子不歪不斜走起来，也不需要多大力气。
一开始上不去骑，我就推着车往前猛跑几步，然后站上那个脚蹬子，能在脚蹬子上站一会就很开心，接着再跑几步再上去站一会儿，就这样学会了掌握平衡。

没过多久我就可以骑到自行车上去了，但我的腿还远远不够长，那个脚蹬子只够得上蹬上半圈，另外半圈就要等它自己转过来才够得着。

因为个子太小，当然不能直接蛮腿骑上座，得先用右脚踩上脚蹬子，往前猛跑几步，左脚迅速踩上两个脚蹬子中间的轴，这样站的位置提高了很多，就可以顺利坐到座位上去了。

一个小人儿骑着一辆大个的自行车，两只小脚拼命地扒拉脚蹬子的画面，一定是非常滑稽吧，但是也勇敢得很呢。

我记得最壮观的一次，是有一天下午下了班，妈妈所有的同事都骑着自行车集体出发，去一个叫高维庄的地方，应该是参加什么人的婚礼，但我只记得自行车队在夜晚的道路上前行的情景。

那时候的晚上，路上根本没人，更不用说汽车，一个县城也不管就有两辆吉普车，一辆是武装部的，一辆是县政府的。晚上的农民也不点灯，农村没有电，煤油灯也要省着用。所以一路上我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四周一团漆黑。

路倒是已经是柏油路了，只听见七、八辆自行车在柏油路上呼呼往前赶，也偶尔会听见遥远的狗叫声，妈妈和同事们聊着天，我睏得要命，还没到目的地我就趴在车把上睡着了，所以后来发生了什么我都一概没有印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