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宁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安泰已经走了。
问在厨房做饭的郑光明,郑光明也说没有见到安泰。两个人知道安泰可能是醒了酒,想起昨天晚上的失态,不好意思见他们,就悄悄离开了。
简宁和郑光明吃了饭,就带着安安去安安爷爷奶奶那里接了安平。带着两个孩子去游乐场玩,顺便往安安的奶奶那里要来了刘晓云的电话,当天就给刘晓云打过电话去,刘晓云一接到简宁的电话就问简宁是不是看自己的笑话来了,简宁告诉她自己才没有这个闲心,只是安平跟着自己,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孩子想妈妈想得厉害,自己也事多,而且两个孩子大多时间都是跟着郑光明一个大男人,时间长了这算什么!趁早早点回来,梯子自己搭上了,顺着下来就得了。
刘晓云问是不是安泰让她叫自己回去的,简宁没有回答,刘晓云就明白了,说自己就不该抱这个幻想,安泰对自己是除了恨,根本没有一点不舍,他一直恨自己玩心计有了平平,所以简宁才会和他离婚。
还说这些做什么,简宁淡淡地回她,然后问她到家了吗?
刘晓云幽幽地长叹一声说,想不到现在最关心自己的居然是简宁,自己当年伤害最深的人。她哭着告诉简宁,自己并没有回老家,老爸过世,妈妈也另找了老伴,和哥嫂的关系也一般,自己回去做什么,尤其是这样落魄,可是在沧州自己是举目无亲,干脆就打票坐车来北京了,打算先在北京玩两天再说。然后又开始絮叨安泰当着那个找上门来的小丫头,对自己是怎样冷淡,让那个小丫头是怎样看不上自己作践自己的。
简宁听着她这样絮絮叨叨哭诉个没完,忽然想起上大学时刘晓云清纯可人的样子,心里不由嗟叹不已。好的爱情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更加美好,同样一段糟糕的爱情也可以让一个女人变得面目可憎。她想起自己刚一知道安泰和刘晓云在一起时自己的失魂落魄,从一开始的委曲求全到最后的了无生念。今天的刘晓云不就是当日的自己吗?所不同的是这样的生活是她自己的选择。老天就是这样,不动声色地在今天就让你为你的昨天买了单。
简宁告诉她,在外面玩两天散散心也不错,但归根到底还是要回来面对,自己当日和安泰冷战,把安泰送到她的身边,现在想起来是多么意气用事,即使是为了安安,自己从前也该思虑周全一些,也该给自己给安泰给安安一个挽回的机会。她告诉刘晓云不要重蹈自己的覆辙。自己现在虽然已经对从前坦然,但对安安终究是一份遗憾。自己已经在这个地方触了礁,难道她还不知道要绕行吗?
刘晓云听了简宁的话就哭了,一叠声地对简宁说“对不起”,简宁没有理会,直接就挂断了电话,转回身却看到郑光明就站在自己身后。郑光明将简宁揽在怀里,他既心疼简宁受过的伤,也佩服简宁做人的大气。
“你都原谅了他们?”他问。
“没有,”简宁淡淡地回答,“只是过去了就算了。”
郑光明发现自己还爱着简宁的真诚坦率。
简宁告诉他,自己想下周就去上班,一晃自己已经快歇了两个星期。郑光明说到了这个时候,一切结局都已经写好,你去了还能给学生讲些什么呢?总共也就一个来月的时间了。简宁说现在讲什么确实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在那里,孩子们的心里就安定就踏实,就有安全感,所以她要去给孩子们一壮胆色。
郑光明只好答应,笑着说简宁明着是和自己商量,实际上是早有了主意,对自己软化教育,最后必定是听了她的,但自己怎么就被骗得这样舒服呢?
吃晚饭的时候,刘彬忽然来电话,说自己已经坐上高铁,一个小时就可以到沧州,郑光明连饭也顾不上吃就收拾去接刘彬。一边收拾一边埋怨,说好了明天来明天来,非要赶着今天来,破坏人家的二人世界,抬头看着简宁正瞪他,忙陪着笑改口说是三人世界,旁边安安就说是四人世界,因为平平也在这里。
简宁看看窗外已经下起了雨,有些不放心,这时安安吵着也要去接舅舅,平平看姐姐闹着去也喊着要去,简宁就说一起去算了。郑光明说好吧,有平平和安安,下雨天也不怕,一路平安相伴嘛!
车子驶出小区南门,路经广场的时候,趴在车窗那里和平平叽叽喳喳的安安忽然喊“小曦哥哥,小曦哥哥”,然后简宁就看见陈曦正弯下腰去踩着广场路口的大石球系鞋带。虽然是一闪而过,但却清晰至极。
车子慢了下来,郑光明看着简宁,简宁脸上没有一点表情,已经凝固成一块石头。
“我们要不要——”
“开车吧!”
简宁截断郑光明的话,说的极其简短。
郑光明只好继续前行。
“妈妈,大大,小曦哥哥在干什么?”安安问。
“你小曦哥哥啊,跑步呗!”郑光明说。
“下雨天也跑步吗?”
“当然啊!老师没告诉过你们要坚持吗?做什么事也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啊!”
“世界冠军是不是都这样练出来的,大大?”
“那当然,要当冠军肯定要坚持啦!哪里能因为天气不好就停下来呢?刮风下雨也是要练的。”
“那小曦哥哥是不是冠军呢?”
“他呀!”郑光明一边信口和安安说话,一边偷偷瞟简宁,简宁已经侧过脸去睡觉,他当然知道简宁是在装睡。“他这样努力,将来应该能吧!”郑光明继续哄安安。
“小曦哥哥加油!”
“小曦哥哥加油!”
两个孩子兴高采烈地对着后窗大喊。
“宁宁,你无论做什么选择,你都应该和他见一面,当着他的面和他说清楚。”郑光明轻轻地说,他知道简宁听得见。“他爱你,现在就像那个傻瓜骑士那样,在用他的长矛挑战巨大的风车,即使成为别人眼里的笑话。在现在这样的时代,这样纯粹的爱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我都以为早已经绝迹了,你别让他这一个人的战斗那么悲凉好吗?”
这的确是一个人的战斗,简宁并没有和他在同一个战壕里,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简宁依然侧着脸背对着他,一动不动。
安安在教平平唱在幼儿园学的儿歌《小红帽》,不厌其烦地唱了一遍又一遍。
“陈曦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他的朋友婚礼过后他就回北京学校了,想着临走前见见你。”
郑光明看看简宁,简宁依然闭着眼睛,整个人仿佛石化,没有温度,只有硬度,他轻轻叹息一声,不再说话。两个孩子一会儿也倦了,歪在后面睡着了。
到高铁站的时候,刘彬已经在站外等着了,简宁下车看到哥哥,眼泪忽然就成了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