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地方若干年前还是农村,附近的房子也都是农村常见的两层楼,也有三层、四层,甚至更高的。几乎每家都有房屋出租,租客大多是附近农村的,有的开的士,有的卖水果,还有的开麻将馆……
做生意或多或少都需要一些本钱,然而,隔壁的女租户,做的却是无本生意,说是无本,似乎也不妥当,因为她们的身体就是本钱。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缝照进我的卧室时,她们早已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有次,我被窗外的雨声和手机传来的嘈杂声弄得心烦,索性走到窗边观察起她们来。因为下雨,她们都老老实实地坐在了屋檐下各占一隅,或盯着某一处发呆,或低头看着手机……她们的头顶上晾着衣服,四周散落着一些破旧的桌椅,还有一些锅碗瓢盆。
离我最近的一个女人,搭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凳子上低头看着手机,她的旁边横卧着一张泛黑的青苔色的布艺沙发,想必是被房东遗弃了又舍不得扔掉的。女人的头发是酒红色的,看上去像是新染的,外套和脚上的拖鞋也都是红色的,不过一个是粉红,另一个是玫红罢了,三种不同的红在这杂乱无章的院子里却是协调的。
她们是靠天吃饭的,下雨天,生意明显不好,许久都不见做成一笔生意,连过路的人也寥寥无几。
天晴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她们活动的范围要大许多。看,院子里,小路边,到处都是嗑着瓜子或者嚼着槟榔的女人,她们相互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睛也不闲着,时不时地瞟向路过的人们。如果有女人经过,她们通常会下意识地将头偏向一侧,或者低下头,回避着,但如果是男人,她们则会用目光迎接着,眼睛里就像要长出一只手来,拉住他们的胳膊往院子里拽——
有次,我在二楼的卧室里看书,被窗外一个女人跑调的歌声和一阵紧似一阵一的摩托车声弄得不胜其烦,于是索性站起来,去窗边看。
我见到一辆摩托车小路上,一个男人坐在上面,似乎很悠闲,他不紧不慢地摘掉头盔,不急不忙地扯去裹在脸上的毛线帽,悠闲地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
一个女人听到动静,赶紧从院子里走了出来,问“按摩吧?”
男人没说是,也没说不是。两人站在一起,叽叽咕咕地说了一阵,似乎没有达成交易。这时,一个老人匆匆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警惕地左右看了看,然后迅速地向山坡上走去。
这时,又过来一个身材精瘦的男人,女人跑过去问了声:“去看看不,有新来的!”
男人跟着女人进了院子,那儿有两个女人,一个正捧着一个圆形的小锅子在吃饭,另一个披头散发地刚从房子里走出来,男人飞快地看了一眼,似乎不满意,飞快地转身离开了。等那男人一走,骑摩托车的男人,也跟着进去看了一眼,也很快出来,这次什么都没说,跨上摩托车就走了。
不久,来了一个50来岁的男人,院子外面的女人朝院子里努努嘴,男人看了一眼,低声问“多少?”
女人伸出四个手指头,男人毫不犹豫地进了院子……
我不愿再看下去,坐回书桌旁,思绪却无法停下来。
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因为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也曾经被嫖客们当过目标。
在我家后面的山坡上有一个幽静的山庄,我窗外的那条路是通往山庄的一条捷径,一路上,都能见到三三两两的女人站在路边,也有独自拿着手机在路上缓缓走着的女人。
有次我从山庄锻炼回来,遇见一个双眼通红的醉汉向我张开手臂,我差一点就被他搂住……那之后,我渐渐地不大往后山跑了。
有天早上,我突然想起已经好久没去山庄看看了。那里一到春天,就开满了鲜花,桃花,梨花,紫荆花,一片一片的,特别是迎春花,到处都是,开得尤其热烈。
有一截围墙,整面墙上全都坠满了绿色的藤蔓,一束一束的紧密相连,像绿色的绒毯上镶嵌着黄色的花朵,又像是春姑娘编织的一条一条细细密密的长辫子,辫子上串着无数星星点点的黄色绒球,充满着灵动的美感与活力。每当我从那儿经过,那一排绿色的藤蔓就会像一列淘气的孩子般不时地伸出手来触碰我的头发……想到这些,我不由自主地向山庄走去。
走了几步,隐约听到从身后传来一阵摩托车的轰鸣声,不一会,摩托车在我右前方停了下来,一个陌生男人的脸扭头望了我一眼,我白了他一眼,一边听着手机里的朗诵,缓缓地先前走去。
摩托车没有了动静。我打开手机,一边走,一边听书,偶尔也警惕地四下看看,我瞥见那个男人就在我的后面。
幽静的树荫下只有几个行人。我虽然心里有些差异,但却并不害怕,毕竟是大白天,毕竟离家不远。
又走了一会,听见男人瓮声瓮气地说着什么,我快速地往后瞟了一眼,看见后面除了他就只有一对老人。
管他跟谁说话,反正我不认识他。
又过了大约一分钟,那男人又说了一句话,这次我听清楚了,他问:“还有好远?”
他以为我是什么人哪?怪不得他一直跟着我,以为我领他去“交易”,我的心里顿时像吃了一只苍蝇,咬牙骂道:“你这人有神经吧!”
那人如梦初醒,喃喃道:“不是滴——”灰溜溜地走了。
那精虫上脑的男人,以为我看了他一眼,就与他达成了某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