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熟悉的周爷爷

周爷爷是学校一位老师的父亲,这位老师为了更方便照顾独自生活的老父亲,便把他接来学校,找了间空闲的学生宿舍给他居住。

周爷爷头发花白,驼背,满脸皱纹堆在一起,快要淹没那双眼神浑浊的眼睛了。他常年穿着一件景泰蓝的工作服,大大的工作服在他瘦弱的身架上总是飘来荡去,一刻也不闲就像他那双勤劳的脚。

周爷爷常年在学校做些杂务活儿,本是可以安享晚年了,但谁也拦不住他那执着劳动的想法。他一方面想让晚年生活更充实,另一方面他也想为减轻儿女负担。在学校里,他做过开水房的师傅,当过门卫,也当过清洁工。无论他在什么岗位,大家都十分安心,因为他尽职尽责,从不迟到早退,更不会偷奸耍滑。

我在这所学校念书时,他负责学校的开水房的工作。起早贪黑把水烧好自然是不必说了。除了烧水,更麻烦的是要在大家打水时收票。那会儿学校的开水不是免费的。需要两角钱买一张票。然后,拿着那张票才能去打水。到了打水时间,学生们挤成一堆一堆的,咒骂声嬉闹声不绝于耳,年迈的周爷爷得在这样混乱的场面里收齐水票。学生中总有一些爱捉弄人的,故意不给票混进开水房,周爷爷都得把他们找出来,提醒他们,有时候会得来一句咒骂,他也只当是小孩子没长大不懂事,不与他们多计较。作为旁观者的我,总觉得那些孩子太可恶,可惜当年自己只是学生,也不敢声张正义。

后来,等我毕业后又回到这所学校工作,周爷爷年龄已经七十多岁了,什么杂务也没做了,只是偶尔收收各个教室里的可回收的垃圾,然后积攒起来卖给废品收购的人。经常在临近下课时,我下楼去打饭,便能看到周爷爷坐在某层楼道口里,等着学生下课,便进去捡废品。他瘦瘦小小的身躯和他手里那个大大的废品袋看起来十分显眼。

有时候,我会有一些不再使用的书籍或者废纸箱我都直接请学生帮忙送到周爷爷的住处,省了他在教学楼里来来回回地穿梭很多趟。慢慢地,他便记住我了。我跟他打招呼,他即使看不清我,也能听见我的声音了。他总对身旁的人说:这个老师人很好……这话总让我有点承受不起。

前年暑假,我回学校拿点东西,校园里空荡荡的,没有一点日常的喧闹。偶然见到了周爷爷在宿舍楼下的树荫里坐着,便跟他问了声好。待我上到三楼办公室坐了没多久,便听到踉踉跄跄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起来。周爷爷来了,他手里提着一袋子冰冻了的煮花生。他说:我不知道你在哪个办公室,一层层找上来的,可算被我找到了……我内心一热,提着一袋子花生,除了感谢也不知道还能说点什么。

在这之前,他也喊过我吃红薯,送过我青豆,虽然都不是值钱的山珍海味,却都是他亲手耕种的,情谊也都在里面了。

去年,我休产假的一天,碰到了学校的一位熟人,他在饭桌上说,学校的周师傅走了。我连忙问,哪位周师傅?他说:还能是哪位?就是住你们宿舍楼下的那个啊!

一刹那,伤感无处遁形。我还没来得及回学校跟他再见面,他还没等到我休完产假回去再喊他一声,听他拉拉家常,他便走了。

那位熟人见我有些低落,便说,这老头福分修得好,一点疼痛都没受就走了,正在山上砍柴呢,扛着柴下山时突然就倒下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人老了,难免一死,能这样去世也算是他一生做好人的一点好报了。我熟悉的周爷爷去世将近一年了,愿天堂里他一切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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