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唉…’心里第N次叹息,为什么我要想不开来相亲呢!
林然离开已经过去两年,我想他的时候越来越少。生活慢慢安稳踏实,也无父母催婚的痛苦,我以为生活会一直美好下去,却没想到栽在一堆损友手里。
对面的仁兄还在说自己的成就和经历,看他如此投入,我又不忍心打断,太善良这病还得去治。
我撇向窗外,阳光晴好,门口的杨柳倒垂嫩枝,随风摇曳,舞姿极佳。空中散着一团团白絮,像是一只只可爱的精灵,东躲西藏,还挺淘气。
“许小姐?咳…你在听吗?”
“噢,不好意思,刚刚想到一些事情,您继续。”被发现了,只好尴尬地将视线移回眼前这个男人。
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长得倒也过得去,可惜一张嘴没完没了,坐在这已经一个小时了,我插上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我说完了,大概就这些,不知你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都挺好的。”
“那我们交往试试?”
一下没忍住,噗的一声吐了对方一脸,“对…对不起啊”,我赶紧拿纸给他擦脸,这小子,是属虎的吗!
“没事没事,许小姐,你不用这么激动,我觉得我们条件确实挺合适的。”
“这个…吴先生,我觉得刚认识就交往,这太快了,而且我们互相并不了解…”
“怎么会呢?刚刚我说了自己从小到大的全部经历了,你看啊,我一没乱七八糟的前女友,二是工作能力突出,三无不良嗜好,四…”
“等…等下,吴先生,你的过往和能力,确实很好,但凡事都需要过程,就像咖啡,它得先长出来长成咖啡豆,最后才能成为咖啡。
感情也是,我们之间想要感情,就得先有一颗种子,互相了解就像水和养料,如果不合适,那种子就不会发芽开花,如果契合,我们可以再继续深入。您说呢?”
“许小姐,你这就不对了。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能老玩年轻人那一套,时间对我们彼此都太重要了,你看,你已经年过30,算是个老姑娘了,赚钱嘛,多少无所谓的,最后还不是要投入家庭…”
“吴先生,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既然您觉得我年纪大了,那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这不是觉得合适吗,我们年纪差不多,我呢也不嫌弃你的家庭背影,不过说回来,我觉得赚钱是男人的事情。女人嘛,还是生孩子照顾家庭就好了。”
我盯着那张自得意满的脸,觉得犹在耳边同事推荐时说的‘谦虚有礼,低调内敛’,是极大的讽刺。
“那我冒昧问一下,吴先生你目前的工资是多少?有房有车吗?未来打算是继续在大城市发展吗?”
“女人啊,都这么现实。不过决定在一起的话,这种事情也必须得知道。我刚刚说了我是企业管理人员,还做企业培训,林林总总加起来税后年薪20万,租房住,车嘛,我觉得没必要,路上那么堵,还不如地铁快多了,所以没买。发展肯定是继续在大城市发展的。”
“噢,吴先生很优秀了。”
对方递来一个‘你赚到了’的眼神,我突然觉得自己为什么要受虐啊!
“那,介绍人有跟你介绍过我的情况吗?”
“知道,不过我觉得你把那么贵的房子卖了去做公益挺不划算的,投资自己多好啊,也不用这么苦哈哈继续相亲了嘛是不是,不过你这种善良确实挺好的,不然也不会遇见我了是不。”
我突然不想开口说话了,这种不在同个频道的对话是在受酷刑,于是我准备溜了。
“那个,吴先生…”
“许小姐,该轮到我问你了。”
我只得默默坐好,“你问。”
“你房子卖了还有吗?年收入多少?有车吗?前男友几个啊?”
“房车都有,不过房子按揭车子二十来万全款,年收入税后不多,也就八十多万,男朋友嘛,算是有过一个。”
对面的吴先生突然涨红了脸,“许小姐,还…还蛮优秀的。”
我不知道中间人是怎么跟他介绍我的,但就目前来看,也是被坑的一塌糊涂。
我们俩,分明一点都不合适。
我喜欢安静,少言,独立自主,他喜欢说话,且有些大男子主义。
于是,在一阵尴尬中,我俩互道再见,再也不见。
“唉…”我瘫坐在位子上,觉得人生做错误的选择后果真可怕。
“怎么,后悔推开那个男人了?”
耳边冷不丁冒出一个声音,吓得我瞬间坐直,旁边突然多了张脸。
“你…你谁啊?!”
那脸的主人满头问号,“你不记得我了?你记性这么差怎么赚高年薪的?”
我仔细盯着对方看,剑眉星目,桃花眼眼尾上扬,似能勾魂夺魄,鼻子挺拔,一张薄唇此刻圈成‘O’型,透着难以置信。
这张脸,我好像在哪儿见过。
“许觅,你就这样就太过分了吧。”那人直接大剌剌坐在我对面,“我们才刚见过不久啊!”
他还做出抚摸空气的动作,瞬间让我想起来,“你是那个…那个狗主人!”
脸上带着苦笑还有些无奈,“许觅,你向来都不记人的吗?我…我这么个大帅哥你居然也能忘?!”
我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心理学上有个词叫‘脸盲症’,我似乎有这个病。”我在心里默默的想,连莱芜那超级大美女都能忘,其实真不能怪我啊。
大概半个月前,我出门晨跑,遇见了一只特别可爱的比熊犬,纯白的像团棉花糖,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藏在其中,一下就击中我的爱心。
这狗只戴了一根项圈,上面有个狗牌,刻着‘嗅嗅’,却没留下号码。我抱着它四处找主人,但凌晨5点,周边却没有太多人。
找了一圈,我只好先带回家,嗅嗅很可爱,也有些粘人,我走哪跟哪,好在那天是周六休息,否则我还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
后来我在小区群发了一条寻狗主人信息,其中有个邻居给我提供了一条线索,“这条狗应该是A栋2单元的,经常看到有个人牵着这狗,对方是一个超级帅的大帅哥。具体几楼就不知道了。”
这一下瞬间把群点燃了,各种美女跳出来疑惑到底有多帅?期间还有一些男性吐槽,就知道关注帅哥。
最后还是一个居委会大妈私信我说:“姑娘,那只狗是A栋2单元1801室的。”
我好奇,“阿姨,你是怎么知道的啊?”
她回我一个得意的表情,“我之前走访的时候跟他一个电梯上楼过,哎呀,那小伙子是真的帅。”
之后的事情,非常简单。纵使群里各种小姐妹上来认关系,还说可以带跑送小狗,我都置之不理,就在我楼下,还用得着你们吗。
一旦人心出现偏差,这狗能不能送到主人手里,我不敢冒险。
从家里到楼下一分钟不到,我敲了两下,对方就开了门,一头湿黑短发,眼睛还蒙着一层水雾,看起来带些暧昧和撩人,确实如大妈说的很帅,但我不感兴趣。
直接将狗塞进他的手里,“你的狗。”
他还有些懵,“谢谢啊…要…要不进来坐坐?”
“不用,我走了。”
“等等,你是住我楼上的吗?似乎以前碰到过。”
“是的,就在楼上。”
“噢,你好邻居,我是刚搬来不久的黎澄,还请多多关照。”
“你好,我是许觅,关照不敢当,就远亲不如近邻嘛,狗送到了,我有事先走了。”
有这么巧吗?我说,“你怎么也在这?”
他拽了拽眼前的头发,“跟朋友出来喝东西,没想到一直有个声音叨叨个不停,你是怎么忍得了的。”
我无声笑笑,“朋友推荐,也不好太驳面子。”
心里却打算再也不来相亲了,宁愿老死。
他想了想,“难得相遇,不如我请你去个地方,回报上次你帮我找回嗅嗅。”
我刚想拒绝,他径直拿起我的包在前面带路。‘这人…莫名其妙啊。’
要是能预判未来,我一定不跟他走。简媜在《水问》中说:“每个日子,都是内容不同的一本书,风格迥异的一幅画。”
安稳的日子就像被人涂满颜料,让我的人生开始新的旅途,这一次,走向却更加让人难以招架。
2
黎澄带去我的是一家马场,规模不大,但很精致。划分了几个场地,有大马区和小马区,还有一个超大的椭圆形跑场。
不远处有个极有设计感的马棚,树木搭建,墙面还勾画着棕色图案,天马行空,藏在一片绿树之间,若隐若现,这和我印象中的马场不太一样。
黎澄说,这是朋友的马场,偶尔他也来帮忙。
我有些好奇,“这里花费应该很高吧。”
“还行,主要培养一些富人的孩子,不过今天也是平凡大孩子的乐场。”黎澄一脸狡黠,“跟我来。”
在服务员稀奇的眼神中,我跟在黎澄身后进门,换上骑马装,全程我像个好奇宝宝,尽管阅历算丰富,但骑马这种印象中极奢的运动是真没玩过。
最后去马棚挑马,外面看着不大,里面却是一番大景象。
一条主通道隔开两排马窝,一头头高头大马伸长脖子,或黑或棕或血色,最远处还有一头特别壮大的纯白马,俊逸非凡,马鬃来回飘逸,这一幅壮阔场景,让我直接忽略难闻的气味。
这也,太帅了。
“你把哈喇子收一收。”黎澄无语的看了我一眼,“咱们的目标不在这。”
“我们不是来骑马的吗?”
“是啊,不过里面还有更棒的马。”
我兴奋地点头,经过那匹白马时,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不点,那双马眼瞪着我,长脸朝天。
“黎澄,它是不是看不起我?”
黎澄回头看了它一眼,“乖,飞天,这是我朋友。”
谁知飞天吭哧吭哧,朝我吐口水…
黎澄憋了半天,最后还是大笑不止。
“黎澄!你是不是故意的?”
“许觅,我第一次见飞天这模样,你是有多讨马厌。”
气得我转身就走,手臂被人抓住,“好好好,是我的错,飞天是马场明星,脾气傲娇,你别跟它一般见识。”
穿过走廊,里面居然还藏着一个小马棚。
但一进去,仿佛置身矮人国。
同样一条主通道,不过两旁的马窝里装着各种颜色的矮脚马。
“黎澄,你是说我们要骑这些小马?”
“是啊,不过不是我们,是你。”
黎澄帮我牵出一匹棕色小马,小短腿特别逗趣,它似乎很喜欢我,绕在我身边打鼻响。
“它叫美人,看样子,对你有眼缘哦~”
我看了看自己,“会不会把它压坏?”
黎澄哈哈笑,“放心吧,就你这体格,美人扛得住。”
于是,那一下午,我在美人背上驰骋一圈又一圈,肆意奔跑的感觉,很棒。黎澄是个极其负责的驯马师,他牵着美人由慢到快,顺带着将我耳边的风越拉越响。
春天的阳光里总是散着青草味,搭配着绿意盎然的徐风,黎澄常回头看我或看美人一眼,神情里带着调皮和调侃,如同躲在风中的柳絮。在那样无限春光的情景里,我的脑海里刻下了眼前人的面貌。
一次次挑战,让我发现有些激情,像是深埋在沙子的钻石,不去挖掘,你永远不会发现。骑马于我就是钻石,这种张扬的快乐,让人丢掉许多烦恼,我喜欢上了骑马。
与美人挥手告别时,已近落日晚霞,才刚走进大马棚,几个妙龄女子带着怒气旋风而来。
“黎澄!”为首的女子,脸色并不太好,一张精致妆容的小脸秀眉紧簇,“她是谁?”
黎澄云淡风轻,“关你什么事。”
“为了你,我改头换面,拼命攻读设计,去穿不喜欢的淑女装,你为什么就不能正视我?”女子越说,越觉得委屈,豆大的泪珠一颗接一颗,最后竟成了断了线的珠子,漱漱而下。
顿时让我感觉有些心酸,但不关我事,这种情爱纠葛,总得混着你情我愿才会有个好结局啊。
“唉…菱珠,你明知道我只把你当妹妹啊。”黎澄无奈的摊手,“我没要求你去改变自己,你干嘛勉强自己。强扭的瓜不甜。”
“黎澄,你未免太没良心了吧,是不是因为这个老阿姨?”菱珠身旁的一个女子突然指着我开火,“又老又丑,你眼光太差了。”
心头火瞬间点燃,但我还没反驳,黎澄先怼了回去,“你说别人前,先照照镜子,看看自己是根什么葱,年轻不代表好看,说话不过脑子,也只是个又丑又没用的空瓶子。”
这顿吐槽不仅惊了我,还把那女孩说的委屈至极,最后没忍住眼泪汪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得,一气气俩,最后还有个女孩子,瞪着双眼,犹豫半天,最后恶狠狠的说:“黎澄,你太过分了。”
“我早就说过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有缘自会相聚,无缘再怎么努力,还是竹篮打水,不如安安稳稳,兴许还能当个朋友。”终究是稚嫩的年轻人,黎澄也不好意思继续毒舌。
菱珠眼睛依旧泛红,但心态平稳了不少,可能意识到我这个关键人物太过平淡,她将眼光直直盯着我,“你喜欢他吗?你了解他吗?你们…认识多久了?”
一张嫩白的脸,带着些许憨气,我暗暗叹了口气,“我们是邻居,他只是回报我找到他的狗,才带我来这放松一下。”
菱珠眼睛咕噜咕噜在我与黎澄间转来转去,确定看不出任何情谊,她才咧开小嘴,“原来是这样啊,”她上来牵着我的手说,“要是喜欢,你可以经常来啊,我让经理给你最大折扣。不知道我该怎么称呼你呀?”
想深挖我的小心思一览无余,年轻人就是这点好,勇敢无畏。“我叫许觅,你可以叫我觅姐。”
黎澄显得有些无语,看来这种事情,发生过好几次了,“菱珠,我们要回去了,你也该干啥干啥去吧。”
“难得来一次,不如我请你们在这吃饭吧?你上次不是还说李师傅做的菜好吃吗?他今天在的哦。”
黎澄看出我的拒绝,他摇摇头,拉着我就走,头也不回说:“下次吧,今天有点晚了,先走了。”
晚霞拉开黑夜的序幕,走出马场大门时,上空已经有些灰蓝,只留天边一片橙色,将白云染的色彩明艳,我慢步往前,这种岁月静好的样子,太让人迷恋。
“你也喜欢看落日啊?”黎澄见我没跟上,转身折了回来。
“嗯,让我想起李清照有句诗,’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
黎澄奇怪的看我一眼,“为赋新词强说愁,读书人的脑子,全是纸糊的。”
这话顿时让我大笑起来,“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说辞,有趣有趣。”
“笑够了没?请上车吧,觅姐。”黎澄白了我一眼,似乎看到什么无语的事情。
我揉了揉脸,才反应过来,“黎澄,那个菱珠是这家马场的老板?”
“她的哥哥才是老板,她不过是个VIP。”
我有点没听懂,“亲妹妹来玩还只是VIP?”
“又不是同个妈生的,而且她妈是小三上位。”
一句话将菱珠背景说的一清二楚,感情她不过是做做样子,马场能不能给我折扣,她说的根本不算,“唉…我还高兴呢,看来打折扣是不可能了。”
有钱人的情感,怎么总是如出一辙。林然爸爸是这样,菱珠父亲也是。
想到林然,我的心又开始有些抽痛。
“你怎么了?”
“没事,只是想到了过去一些事情。”林然,不知道你在另一个世界好不好。
过了一会,黎澄又开口道:“你喜欢骑马?”
我点头,“挺有意思的,谢谢你啊。”要是知道骑马也能惹祸上身,说啥我也不会再去了,不过人生总是藏着意外,叫你一辈子记住那些瞬间。
“那好办,改天让我朋友给你办张VIP金卡,打7折,划算很多。”
经过菱珠的事情,我对黎澄的话也将信将疑,“你说的,算吗?”
黎澄’诶’一声,“你这人,怎么不分好赖啊。”
我嘿嘿笑道,“当你的邻居,是我赚到了。”
回到家中,我刚躺在沙发休息,门铃响了。
“怎么是你啊?”
3
黎澄双手拎着两大袋东西,一脸无辜,“回来这么晚,肚子挺饿的,一个人吃又好无趣,介意一起吗?”
我有些警戒,一只手撑在门边,只留了一条小缝,这是我单身许久养成的下意识反应,“这个…怪不合适吧。”
黎澄抬起双手至胸口扬了扬,“你这…就翻脸不认人了?”
“再说,邻居之间,不应该互相帮助吗?”
我仔细看了那袋子里的东西,一堆油炸食品,“不好意思,我不吃高热量食物,我觉得你在群里喊一声,保管许多人会愿意。”
说罢,直接关上了门。不是我不易人情,让一个才认识几天的人进门,万一发生什么,那可能我就上新闻了。
黎澄在门口呆愣,最后转身,脚步噔噔越来越轻。我拿了一本书,继续赖在沙发,脑子转悠却怎么也停不下来,这个黎澄,总觉得怪怪的。
第二天,老板独留我说有事相商。他去年刚娶了美娇娘,日子过的不知道多潇洒,顺带着将我们这些一线员工的福利也提高不少,打心眼里,我是真敬重他。
“许觅,我找你是因为一点私事。”
“汪总,您说。”
“是这样,莱芜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不太爱理我了,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法子了解一下。”
因为之前林然的事情,我与莱芜也算不打不相识(莱芜详情见前章全篇),一直到现在还保持着联系,偶尔互相吐槽,倒是积攒了挺深的友谊。
她与我老板的故事可谓极其精彩,女追男,最后成了男赖上女,还非你不娶,莱芜这手段就是通天。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完美夫妻,这种不理睬的桥段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们…有吵架吗?”
“怎么可能,我们之间向来充满爱意。”
“有过什么分歧吗?”
汪总敲敲脑袋,“分歧…印象中没有。唉,这女人的心思真是太难猜了。”
“不管怎么样,哄女人必备鲜花,礼物,出去浪…啊,不是,出去旅游放松。不管莱芜说什么,你都认错呗。”
“要真是这样就好办了,但这次,她都没什么兴趣啊。”
连带我也有些忧愁起来,“那…我下班约她吃饭,聊聊。”
汪总一听,眼睛都亮了,“行,饭钱我包圆,随便挑。”
某家顶级日式料理店里,莱芜红唇依旧,一袭淡蓝手工定制长裙,衬得人面桃花,整个人懒洋洋的,是比平常少了点活力。
“我说,豪门阔太还这么忧郁,让我们这些普通人要不要活了。”
相比我一口一碟,吃得舒心自得,莱芜只是拿着勺子一点一点的浇汤玩,最后叹了口气,幽幽地来一句,“人生就是太完美了才无趣。”
这一句就把我气得够呛,“感情你出门就是为了来刺激我,干嘛呀,我又没得罪你。”
莱芜这才恢复点神采,“汪卿之是不是找你了?”
汪卿之就是我老板。我白了她一眼,“明知故问,哪回我见着你跑得不比马快?哪敢巴巴的贴上来找虐。”
“他那个榆木脑袋,总是…”莱芜突然停了话,神情严肃起来,“许觅,你现在32岁了吧?”
我嗯了一声,埋头吃东西,老板说他报销,那我怎么也得多多益善。
“那你…想结婚了吗?”
我嚼着寿司,半天咽不下去,喝了口清酒,才能清晰吐字,“还年轻呢,不着急。”
“这样吧,下周末我在家办个年轻人宴会,到时候你来,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我狐疑地盯着她从上到下来回巡视,“你是不是结婚结傻了?我说我不着急。”
莱芜却开心起来,“就这么说定了,去定个礼服!没钱的话,我让老汪给你多批点报销费,记得要特别好看那种。”
感情这两人拿我开涮呢,无病呻吟,没事找事,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是欠了他俩还是做了啥错事惹了神仙,作孽啊。
莱芜那话,转身我给抛在脑后了,当然,找汪总报销的时候,还是多报了很多,不要白不要,谁让他们总喜欢给我使绊子。
婚姻这事,我打算着这辈子就这样吧,林然总是在我心头,尽管那张脸开始变得模糊,但那种爱的滋味,萦绕周身,让我接纳不了新人。
感情的事,其实自己做不了主,爱上谁讨厌谁,都是上天注定了的,心为谁而动,那都是命。
一晃就到莱芜约定的周末,过去这十来天,忙得我脚不沾地,学校研究生论文要批改,公司最近接手了几个大项目,材料要准备一堆,着实累的够呛。
小米有些幸灾乐祸(小米详情见前章全篇),这妮子虽然小巧玲珑,做事有些无语,但为人热情饱满,妙趣横生,连带着我的日子也丰富不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谈了男朋友,最近找我的时间少多了。
我无语的望着她,“看我累成这样你很开心吗?”
她蹭蹭坐到我身边,眼睛里冒着精光,“莱芜姐是不是让你明天去她家?”
见她这副八卦样,我切了一声,“我可没答应,”觉得不太对劲,我盯着她,“我说你怎么消息总这么灵通?”
“有什么难的啊,莱芜姐也是我的朋友圈好友。”
“你们还经常背着我交流?”
小米无语道,“什么叫背着你啊,我们认识的可比你久多了。”她眼睛咕噜噜转,“你…礼服准备好了吗?”
这下我终于确定了,小米就是被莱芜派来监视我的!“我说了我不去,自然就没定了。”
小米点点头,“噢,我觉得也是,”她继续肯定说,“你肯定不会自己准备的。”
我给了她一个你懂我的表情,准备起身去准备夜宵。
“莱芜姐早就想到了,她给你准备好了礼服噢,很漂亮的。当当当~”
我一个趔趄,跌回沙发,只见小米不知道从哪变出来一个大盒子,一打开,只觉得满眼星光,极其璀璨。
“你你你…你们是搞什么啊?来真的?!”
4
小米得意洋洋,“莱芜姐说我肯定有办法让你准时出现,她这么信任我,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不能让我偶像失望的。”
我无语拂面,“小米,你就这么把我卖了?”
“觅子,你看,莱芜姐都结婚了,我也有男朋友,独剩你一个,于心不忍啊。”
“我一个人挺好的,能不能不要这么赶鸭上架。”
小米沉默了一会,“你还想着林然?”
气氛有些沉闷,我点点头,“他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这辈子无缘无份,我的心其实已经静如姑子。你知道感情的事,勉强不来,这世间人人都很孤独,以为寻到良人就有安身处,其实不是,人生来孤独,这是本态。有伴侣,是锦上添花,没有,也安然自得。我不强求,也不想随大流,勉为其难委屈自己。”
“你知道,莱芜姐为什么突然会想为你办个招亲宴会吗?”
从老板汪卿之莫名其妙让自己去劝解莱芜,我就感觉不太对劲,他俩一向和气,好到能溺死所有人,怎么就会感情不好,莱芜也不是多管闲事的人。
见我一脸好奇,小米也不磨叽,“你还记得元瑞老总林织元吗?”
“这事和她还有关系?”林织元是林然的姑姑(林织元详情见前章全篇),两年前见过最后一面,就再也没碰见过,“你说清楚点。”
“林然遗书写了两份,一份给你,还有一份给她。据林老板说,林然在信里拜托她,帮你觅得良婿。过去两年了,你应该放下他了,所以林老板请莱芜姐帮忙。”
我有些慌乱,对于婚姻,我其实并不太喜欢,那种束缚让我觉得不自在,有父母例子在前,如果不是遇见林然,缘于心动,我这辈子都不会懂得爱的滋味。
小米靠近我,抱着我,“觅子,你虽然比我大四岁,但我们之间并无代沟,在外人眼里,你刚硬如铁,像个汉子,不懂情趣,只有我知道,你善良,积极,用强硬的外在保护柔软的内心,你被原生家庭影响,总觉得独自一人就能过好余生,但你不该活得像个尼姑,那多没意思。”
我推开她,噗的一声笑了出来,“花言巧语,跟你男朋友学的啊。”
小米却难得正经继续说,“男欢女爱,是人之常情,你忘不了林然,是没遇见更合适的,万一有对上眼的,林然在天上也能安心啊。”
见我没回话,小米继续说服我,“林老板还说,最近总梦见林然催她,让她记得帮你。”
我有些不信,“真的?”
小米手指绕来绕去,见她这模样,我就知道这妮子在骗我,“你这样子就是在说谎,行吧行吧,我去。”我白了她一眼,要是再不同意,她能说出更古怪的话来。
第二天,在小米巧手打扮下,我焕然一新,胭脂水粉光彩照人,星光乳白长裙衬得人熠熠生辉,但我不自在,这领口太低,还露出一截后背。小米跟我一同去,拉住我不安分的手,在耳边念叨,“别再遮啦,你这样很好看。”
我后悔了,我想回到只穿睡衣的猪窝。
莱芜家在一处半山腰,偌大的别墅藏在林间,风景极佳。等我到时,宴会已开始了。俊男靓女,两三扎堆,聊得怡然自得。
小米后来告诉我,这宴会除了给我物色对象,也是上流圈层新一代年轻人的沟通聚会。
你看,商人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情。我突然心生怯意,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三张熟悉的面孔突入眼帘,“好巧啊,觅姐,你也在啊。”
菱珠依旧光彩照人,一身嫩黄抹胸裙,身姿轻盈,小脸带着些许惊讶。不过她身旁两人,脸色并不太好,似乎十分讨厌我。
不想过多接触,我笑笑,“是挺巧的。”
菱珠左右看看我身后,“黎澄没来吗?”
“我们只是邻居,”有些无语,“我还有事,你随意。”
小米问我怎么认识她的,还没回答,就听得身后传来几人窃窃私语。
“菱珠,你干嘛对她那么热情,都老阿姨了还穿的花枝招展,一身寒酸气。你别忘了,为了她,黎澄是怎么说我们的。”
“就是,如果不是她有手段,黎澄怎么可能莫名其妙带个邻居去马场啊,就她那个样子,怎么舍得花十几万骑马玩,穷鬼一个。”
“哎呀,你们俩有完没完,只要她不是黎澄女朋友,我就有信心拿下,不过是个老女人,我还没把她放在眼里。”
小米气得牙痒痒,这群阴险小人,我拍拍她的小手,“习惯就好,几个不懂事的小姑娘,没什么好计较的。”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已经记下了,老阿姨老阿姨的,下次叫你们尝尝阿姨的手段。
汪总和莱芜正与几个商界大佬聊得兴起,我就在一旁吃甜点,不得不说,顶级大厨的手艺就是好。
小米突然从身后钻出来,拉着我去莱芜跟前。她看着我啧啧几声,“好好一打扮,鸭子变凤凰。”
“鸭子也好,凤凰也好,大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拐来拐去的折磨我啊。”
莱芜捂着红唇轻笑,“谁让你总躲着我,约了你多少次心里没数?不提前安排,你能出现在这吗?”
“对了,林织元也来了,她想见你。”
我看向莱芜指得方向,林织元正坐着朝我招手。
“林总。”
“最近好吗?”她招呼我坐下,“气色不错。”
我笑笑,“还行,您呢?”
“我啊,老了。”林总绾了绾耳边发,“其实,这么多年,我把林然当亲儿子养,但那孩子,总闷着自己,特别是前女友离开后,他就像个隐形人,话不多,客气疏离,满是忧伤,却又耐心善良,事事帮我顾得周全,要不是他,我可能早就一无所有了。”
她看着我,眼里有光,“唯一一次请求,就是让我帮你找个归宿,你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我摇摇头,“谢谢林总好意,但这事也看缘分,还请林总不要放在心上,成与不成,都是注定,但我会放平心态去接纳。”
“那就好,人老了,不太喜欢这种聚会,我先走了,玩得开心啊。”
与她挥手告别,那身影依旧挺拔,如松如柏,只是在一片绿意盎然中,生生带着些许凄凉。
林织元,也是个可怜人。我想起早些年的新闻,林织元的家和公司差点被自己那个好赌的丈夫抵押,硬是靠着本事手段将这事给解决了,女强人的世界,哪有那么简单,枪林弹雨,就是靠一副普通人的身躯硬抗。
莱芜靠过来,在耳边念叨,“她啊,就是想看看你,你过的好,她也开心。”
其实我挺奇怪的,“我们之间并没有太多交集,她为什么要这么上心?”
莱芜嘴角上扬,“她最重情义,答应别人的事向来说到做到,你以为她靠什么在商业立足,就是诚信。”
“你与林然同仇敌忾,她就把你归纳为自己人,别人都觉得她难以相处,其实她心思简单,直来直往,手段是有,不过真心换真心。”
我点点头,这位林老板,性情中人。
莱芜又问,“有看上的没?有喜欢的告诉姐一声,保管帮你拿下。”
我狐疑的看她,“这次还要付代价吗?”
“你怎么记仇啊,上次不是…”莱芜压低声音,“不是为了追卿之吗!”
那边老板站在台阶致词,吸引所有人的眼光,无非是让大家玩得开心,还故意给我一个眼神,引得众人不知所以,莱芜在一旁低笑。
顿时让我无比尴尬,这对夫妻,不是一般能搞事。
天色渐黑,林中温度开始下降,人们三三俩俩往屋内聚集。晚餐过后,开始相约跳舞。
我和小米坐在一旁,看着眼前人来人往,菱珠几人也在舞池中央,羽衣蹁跹,柔若无骨,富家子女,总是有几样技能傍身。
“你也在啊,”熟悉声响起,“好巧。”
我有些不可思议,更诧异的是小米,她瞬间抓紧我的胳膊,喃喃出声,“好帅!”
见我一副见鬼的样子,黎澄一阵无语,“遇见我有这么可怕吗?”
他饶有兴趣,径直在我身边坐下。一个帅哥,总是能吸引无数眼线,以菱珠三人最甚。
我眼见菱珠变得凌厉,疾步走近。
“黎澄,”她假装有些意外,炽热眼神粘在黎澄脸上,“你也来啦,好久没跳舞了,一起吧。”
黎澄没理她,只把手伸到我眼前,“这位美女,能请你跳支舞吗?”
那一刻,我脑子里响起了那三人的话。没多犹豫,伸手覆上,在三人咬牙切齿的气愤中,翩然起舞。
“没想到你跳的还不错。”那张脸带着些意外。
“上次你为什么不让我进门?”黎澄终于开口问我,“你知道我多伤心吗?”
“呵呵…”我尴尬一笑,“孤男寡女,我…我挺在意名声的。”
显然这个蹩脚的借口说服不了黎澄,他依旧直直盯着我。
我缴械投降,“我信不过你。”
“为什么?”
“黎澄,我三十二岁了,不是年轻小姑娘,我见过各种人和事,不妨打开天窗,你为什么故意接近我?有什么目的?”
从第一次碰见他的狗,到在咖啡厅相遇,去马场,到现在,我都觉得这个人身上有什么目的。更何况,一个养狗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沾点狗毛,但他衣服表面,从来没有。
“那只狗,是你故意放在我晨跑的路边,是吗?而且应该不是你的狗吧?”
我想了想,继续说,“小区群里,还有你的暗哨。”
黎澄尬笑,“你的心思果然细腻,”但他很快认真看着我,“但你要相信,我没有恶意。”
“黎澄,如果你不能摊开说,那我表明一下,我不想继续与你有任何交集。”
见我说得直白,黎澄深吸一口气,“因为好奇,我想知道,一个能把白得上亿价值的房子卖了去做公益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样。”
我无奈笑笑,“那么现在你知道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简单的人,不想招惹别人,”我看向人群中恶狠狠盯着我的菱珠,“所以我们就此别过,那边已经有人恨上我了,你忍心让一个无辜人无端遭受风雨?”
“我是一个平民,惹不起富家女,所以请你高抬贵手。”我笑笑,放开双手,朝黎澄挥手再见。
宴会还没结束,我拉上小米开车回家。
无视小米狂轰乱炸,今天解了心头疑惑,我只觉得心安。人至中年,我不喜欢任何人的窥视和试探。
谁知,回家时门口坐着一个身影,一个我怎么都想不到的人。
5
那人抬头看见我,欣喜若狂,跑到跟前,抓着我的手说,“觅,你回来了。妈想你了,来看看你。”
我按捺住狂跳的心,“先进屋吧。”
“行行,觅啊,妈可找了很久呢,这大城市真好看呐…你的裙子可真漂亮…”
母亲叨叨说了一长串话,瞬间将我带回小时候,她也是这样跟我说着所见所闻,神采飞扬。只是如今年过六十,双鬓如雪,脸还是那张脸,年轻不再,夹带着苍老。
讲完了无关紧要的事儿,母亲拿着杯子,犹豫开口,“觅啊,你…你过得好吗?找男朋友了吗?”
“挺好的,男朋友看缘分。”
“噢,是啊,不着急不着急。”
我仔细算了算,自从高中毕业离家,已过去14年,母亲成家后就没怎么管过我,只是偶尔寄点一两百生活费。“妈,你过得好吗?那个人对你怎么样?”
说到这,母亲撑着的伪装散落一地,眼眶湿润,抓住我的手说,“觅,妈这辈子苦,不知道到底做了什么孽,老天要这么折磨我。”
“怎么了,你先别哭,好好说说。”
“你叔叔…就是我那现在的老公,前不久病了,倒是普通毛病还好,可得的是癌,医生说要一大笔钱做手术就能好,你知道的,我们就是靠卖鱼养活,赚不了多少钱……”母亲突然抓紧,“觅,妈妈从没求过你,这次能不能帮帮我们?”
我望着母亲焦急的脸,脑中却回放着当初她催促我上学时的模样,下意识点头,“要多少钱?”
母亲十分激动,扬了扬手,想抱抱我,见我一脸平静,就又尴尬的缩了回去,“觅啊,就知道…就知道你是妈的好闺女。”
可她还没高兴完,我又加了一句,“那老头的儿子女儿呢?他们出钱吗?”
母亲立即又萎靡起来,畏畏缩缩的坐回原位,“他们嫌弃我这个后妈,连带着也不顾自己的亲爹,不肯出一毛钱。”
我点点头,当初父亲死后,母亲就跟邻村一个男人跑了,那男人有个前妻,一儿一女也都挺大了,我妈不被接纳很正常。
“去哪做手术?省医院还是市里的医院?”
“我们打算去市里做,说是切掉坏的地方,再做一些护理就好了,总共需要50万。”母亲越说越小声,生怕哪个字会得罪我,让我反悔。
看她这个样子,心中涌出无奈。尽管这么多年来,我们之间沟通极少,但血浓于水,她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别紧张,“妈,我知道了。我现在没那么多钱,等明天我找人借钱凑给你。”
她连连点头,一直抓着我的手不肯放开,我以为她是粘我了,但发现她依旧坐立不安,左右摆动,似乎还有什么话要说。
“还有什么事情吗?”
母亲摇头,只说没事没事,第一次坐这么软的椅子,怪不习惯的。
我很珍惜与母亲相处的几天,她接受能力很强,不仅帮我打扫卫生还自己找到了菜市场,等我下班,家里总是三菜一汤,几天不重样,看来我的学习能力很大一部分是遗传她的。
我很贪恋这种感觉,一个孤独已久的人,其实最渴望陪伴。母亲渐渐放下焦虑,全心陪我,似是想把过去遗失的母爱全部补给我。
还在吃饭时,有人敲门。母亲去开门,一张熟悉的脸闯入,“那个许觅在吗?”
母亲回头看着我,不明所以,我大声回应,“在呢。”
黎澄径直进门,站在我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束绑地极丑的花,“许觅,先前故意接近你是我不对,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我想说,多一个朋友多条路,你是律师,我是设计师,还是邻居,说不定我还会成为你的客户。”
“这花,是我自己绑的,虽然丑了点,但别人说自己做的礼物更有诚心。”
我狐疑地盯着他,“这不像是你能做的出来的事情。”
前期拐弯抹角,现在就换成直接的方式,背后一定有人。
母亲见我俩认识,瞬间热情起来,招呼着帅小伙坐下,贴心问,“饿不饿?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吃?…”
黎澄有些受宠若惊,嘴巴却很诚实,“阿姨,正巧,来时忘记吃饭了。”
那顿饭,我吃得五味杂陈。母亲像是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该给我的菜全跑进了那人碗里。
从那以后,我们在楼下散步就会遇见黎澄,他突然像只小尾巴,我们在哪,他总能出现。
我给母亲买了只手机方便联系,她倒好,偷偷加了黎澄,两人聊得火热。
一晃眼,过了十天,母亲说她要回去了。我把卡塞进她的包里,里面除了手术用的50万,我还放了10万,但没告诉她,只说注意安全,到家回个信息。
回家打开冰箱,里面塞满了包好的饺子,还有腌好的辣白菜和萝卜。原本烟火气十足的家,瞬间冷下来,我捂着双臂,如果没感受过温暖,我原本能忍受寒冷的一生。
我的母亲,成了别人的后妈,她的心里,有我的位置,却不是唯一的。
黎澄上来找我,这次我让他进门了,因为他手里的卡。
“这么说,我去骑马可以打五折?之前你不是说七折吗?”
“营销策略,将VIP卡升级了。虽然折扣低了,但价格也有提升,总的来说,其实没有少多少,不过他开得这卡很少,目前才100张。”
我点点头,如今各行各业竞争都非常激烈,马场运营成本又属于特高那类,整个A城马场也有几百家,没点手段,还真撑不下去。我非常感激,尝试问他,要不要一起吃点。
突然的安静让我不太适应,还好黎澄还在。
不过这人,连吃带拿,坑走了我一半的饺子和腌菜,不要脸。
时间渐进,不知不觉,明天就是我的生日。小米来问想怎么过,我只淡淡回她,老样子。
突然我想起母亲,不知道她丈夫好了没有,日子是否还安顺。
直到我看到了老家一个亲戚的朋友圈视频,里面是一对新人结婚,上位坐着的分明是我母亲。
那个病入膏肓的后爸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地接受两人奉茶。
不过才一个月,病好的这么快吗?我只觉得手有些不受控制,打开对话框找那亲戚聊天。
亲戚告诉我,不知道他俩发了什么横财,突然就给三十几岁的儿子又买房又买车的,还娶了个黄花大闺女,也不知道是不是中彩票了…
剩下的话,我都看不进去,耳边嗡嗡声轰鸣,我的母亲,为了一个陌生人来欺骗自己的亲女儿?那之前她做的都是戏?为了弥补我?假装柔弱好骗我?我竟还傻乎乎的多给了她十万…
那个亲戚还说,上次你妈还来问我你的信息和住址,说想去看看你…
6
那一刻,只觉得万事皆寂,什么母爱,什么亲情,不过是虚晃一招。之前还奇怪为什么不拿钱就走,非要留下来陪我几天,是觉得对不起我而已。
一时间所有关于母亲的过去涌入脑海,将我的世界搅得天翻地覆,我只想笑,大声笑,笑到肚子疼笑到停不下来,在她心里,我究竟算什么。
过去种种,我没计较,他们竟把主意打到了我的头上。我心头的火,有燎原的势头,我急需一个地方释放这股气。
于是我驾车飞速去了马场,但不巧的是那匹叫美人的矮脚马被养护它的人领走了,正在外面跑道撒丫子狂奔,但服务员给我推荐了另一匹还未有人bao养的矮脚马,名叫似箭。
白棕色相间,四肢健壮,说是刚来不久的新马。我着急宣泄,领了似箭就往外走。
一圈一圈,不知疲惫,速度由慢变快,我只想让似箭让这风带走满心忧愁,天不遂人愿,越是想解放自己,那些愤懑、不堪、后悔、痛苦、被抛弃被欺骗的情绪就越多。
到最后,似箭也忍受不了,直接一扬蹄,将我甩了下来。我躺在地上,看着遥远的天,脑子里全是母亲与那一家人的嬉笑和美好,他们,凭什么!
回到马棚时,似箭头也不回的进了自己的窝站好,硕大的眼睛看了看我,打着响鼻似乎有点生气。
“对不起啊似箭,今天你受累了。”我拿着刷子给他整理鬃毛,“一直觉得自己很理智,不会被情绪牵着走,没想到…”
这一刻,我突然找到了发泄出口,看着似箭那双眨巴眨巴的眼睛,继续说道,“没想到会栽在自己的妈妈手里,我以为她是爱我的…”
“说到底,我这个离家许久的女儿,对她来说,比不过枕边人…”
“但我不明白,为什么要为了不相干的继儿来欺骗我,她…难道真的不在意我的心情吗?”
“或许…我只是工具人,她以为我在外面赚了很多钱吧…”
“似箭,你说,我该怎么办?她是我的母亲,是唯一的亲人,可她这么对我,我该怎么做?咽不下这口气,又不想面对他们…”
似箭低头吃草,偶尔转过头来看我一眼,还点点头,我看不懂它的意思,索性坐在一旁,继续说曾经,说小时候,说长大了。
人人都有表达的欲望和需求,以前我不懂这句话,现在明白了。闷在心里的话,就像困住我的锁链,说出去,腾出空来,我才觉得一身舒畅。
尽管一身臭汗,我觉得心情好了很多。准备起身,才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一股浓烟从门口传了进来,呛的马棚里的马儿们频频踢门。
我听见外面有人喊着火了,急忙想跑出去,可整个马棚都是木质材料,烧起来太快了,门口被火围住,我只来得及将有马的马窝锁给打开,马儿们趁着火势还不是特别大就跑了出去,唯独留了我一人,被困在最角落。
马棚只有一个出口,出去连着大马棚,这火就是从那边烧过来的,整个小马棚里只有几扇小窗户,我尝试着敲开横栏,却被烟呛的无法呼吸。
“该死!”我心下绝望,呼吸越来越急促,难道要si在这了吗?
7
恍惚间,只觉得脸上一滴两滴,突然天降甘霖,在火光中隐约听见了人声,“里面有人吗?……”
我被呛得无法回话,只是咳,不停咳,浓烟越来越大,越觉得窒息,窗外涌入的水突然变大,火与窗间涌入的水相互抗衡,让我有了喘息的时间,脑子渐渐活跃起来,我沿着还没起火的墙根爬行,突然什么东西抵住我的头。
刚想转个方向,就被人拎着胳膊强行站起来,身上被披上湿漉漉的毯子,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高喊,“跟着我,别怕。”
我点点头,顾不上说谢谢,庆幸和想活着的念头占据了大脑,这一刻,什么都比不上自己的命重要。
那人死命拉着我的手往门口走,只有一步之遥时,我的心突然揪成一团,后脑勺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来不及思考,本能地用出了全身力气推拉着身边人拼命往前,他一个踉跄冲了出去,而我迟了一步,脚被头顶掉下的横栏砸中,那一刻火辣辣的疼席卷整个小腿。
“还好,只是一根小木头,不然你这腿,不是截肢就是骨折。”医生帮我做了降温处理,就将我抬上救护车。
我只来得及看见那原本极有设计感的马棚,此刻剩下的断壁残垣,黑乎乎一片,依稀只能看出一个个的马窝整齐排列。
在医院,我看见了那个救命恩人,只是,两人视线相对,忍不住都笑出声来,“你现在的脸,就像只大花猫,哈哈。”
“还笑我呢,你也不看看你自己的脸,像刚从炉灶里爬出来似的,哈哈~”
“什么是炉灶?”黎澄止住笑意,一脸好奇。
我看了他一眼,“农村一种用柴火烧饭的带烟囱的炉子,”幽幽地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咳,有些郁闷,去那里散下心,”他上扬的嘴角挂着可见的嘲笑,“都死到临头了,还忙着先把那些矮脚马放出来,你也真是够了。”
“不过,”他眼睛亮亮地看着我,“要不是你放出了那些马,我们真不知道里面还有人。”
这句话极大地安慰了我,心中不爽立时跑得不见踪影,“我只是不忍看它们身死成了烤肉。”
“哈哈~”黎澄笑得很惬意,不过很快,他有些愤懑的说,“马场消防措施做得十分到位,这次是有人故意放火。”
“什么?你们查到是谁了吗?谁会做这种事情?”
“我也在等消息,已经在查各路监控了。”
“那你怎么知道是有人故意的?”
“木制马棚本来就易燃,所有与火有关的东西都严格把控,而且起火点在两个马棚中间,很难让人觉得是意外。”
我点点头,确实蹊跷。思维一转,又问他 ,“马场损失怎么样?有伤到人吗?那些马…”
黎澄摇摇头,有些哀伤,“还好事发时没人在大马棚,但损了三匹大马。”
“飞…飞天呢?”不知道为什么,我对那只朝我吐口水的极品马十分在意,觉得少了那样有灵性的动物,是种损失。
“它还好,当时正好驮着客人在马场飞奔,逃过一劫。”
我长吁了口气,还好还好。
突然的沉闷,让我俩突然进入一种极其陌生的状态,就像狂欢后的冷寂,各自的心事像一块屏障隔开了原本还热聊的我们。
直到电话铃响,黎澄看了一眼,走到一旁去接。
我还在想该请个保姆来照顾起居时,黎澄黑着脸回来了,紧握的拳头说明他现在心情继续不好。
“找到放火的人了,”隔了一会,黎澄自己开了口,“是个小孩子。”
“什么?小孩子?那…怎么会在马场放火,是玩火引起的吗?”
黎澄长叹一口气,“你还记得菱珠吗?”
见我点头,他继续说道,“她还有个十二岁的亲弟弟,两人都是后妈生的,与那马场老板,也就是我的朋友关系不好,前段时间,听我朋友说过,他们的父亲,提起过一个赌。”
越听越觉得神秘,这引起了我的兴趣,“什么赌?”
“菱珠与她名义上的哥哥,来一场商业比拼,菱珠有一家服饰店,他哥哥就选了马场与她比,根据年终统计,决定他们的父亲给两人的财产多少。”
“你的意思是那小孩为了姐姐能赢,故意放火?”
黎澄点头,“没错,那小子心思极狠,年纪轻轻犯下的事不小,菱珠也不是表面那样简单,最厉害的是他们的母亲,心思敏捷,我朋友好几次差点着了道。”
我感叹豪门太复杂,随便哪一家写本书都没问题,这下我全没了兴致,“十二岁,都够不到法律责任判刑。”
“这种不顾人和马死活的做法,令人发指。”
“所以,这件事没办法起诉是吗?”黎澄有些失望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