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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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了,背转身的那一刻,刚才还强装出的笑容,瞬间被眼泪水淹没。在不知内情的人看来,她是为失却了手中的权利而懊恼哭泣,唯有她自己知道,她的眼泪为何而流。

和隔三岔五来上班的残疾朋友们有交接,也是出于偶然的契机。她的领导不知道是出于何种考虑,把这个任务分派给了她。让她每天都到临时上班的工人那去走走看看。她建议说,让上班的人到自己办公的地方签个到,这样既正规又不需要每天来回的跑来跑去,省时又省力的。可领导不同意她的意见,她也就只得按领导的指示去做。就这样,她开始和那些残疾朋友们有了接触。

这样来回的跑了几天后,陆续来上班的工人们和她渐渐地熟识了。他们开始对她热情起来,她也开始和他们有了交流和沟通。她很庆幸,当初没有在领导面前坚持自己的提议,这样来来回回地跑,对自己工作之余,也是很好的锻炼。每天来上班,只要手头有工作,她都会埋头做工作,常常忘记了时间的流逝。有时候一坐就是一上午。自从接了这个新任务后,她心中有了惦记,再忙也会放下手头的工作,跑到车间看看,和他们聊聊天,了解了解他们的工作和生活情况。

她甚至很感谢领导分派给她这个任务。她一直是一个喜欢倾听的人,她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未知的好奇和向往。如若不是上学的时候遭遇的打击,使她自卑胆怯地将自己封闭起来,她是渴望能够融入社会大家庭,像向日葵般始终追随着阳光的方向的。

在那些个孤寂的日子里,她只能把对生活的热情,用她细腻善感的心倾注于笔端。她跟大自然对话,在她眼中,周围的景物都具有生命的活力。她用她的眼光和柔情,把周围静止的物事,都变得灵动起来。她的眼睛,始终饱含泪水和深情。点滴的温暖,她都能将之化为甘露,滋润自己的心田。

她也是高度敏感的,极易受伤害。她的心是用玻璃做成的,易碎;她的心又如橡皮泥,只能碰到水样涓涓细流,就又轻易地原谅了之前的种种受伤。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她是柔弱的,还是强大的。

她就这样活着,按照内心的指引,为人处事。有人说她傻,有人说她精明,而她,只能做她自己。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向前走。她感觉到自己已经和这些残疾工人相处得很融洽了,她把自己当成了他们和工厂之间联结起来的钮带。他们说她是他们的“工会主席”。

她接触的这些残疾工人,来自本乡本土的各个村落。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有着一段曲折的故事,致残原因也各不相同。同是天涯沦落人,她从他们身上,影照到了自身。对自身的怜惜和对他们的理解,交织相融在一起。他们呈现出来的性格也是相异的,她以文学的眼光,试图去解读出他们内心的悲喜。她总想用自己作为参照,让他们发现他们身上具有的优势,从而克制住身残带来的隐痛。

在那个阳光明媚的冬日,工作小憩时,她和他们在一起聊天,他们将自己的伤痛,赤裸裸地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他们那故作坚强的调侃,让她更加加深了对他们的怜惜和认同。如果这世间能够消灭致残的隐患,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她也知道,这样美好的愿望,也只是自己寻求安慰的麻醉剂,人吃五谷杂粮,生病遭灾在所难免。唯有正视自身的缺陷,并努力地去忽略之,才是走向晴朗暖日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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