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那一年,锦霖遇见了流泪的藏獒

本人原创,来自【七爷的猫】

锦霖救助流浪动物的行为感动了很多人,但她却觉得,她与它们的关系,其实是互相救赎。


01

锦霖出生于湖北黄冈,成长于深圳,大学毕业后便在深圳某国企工作。

2013年,在国企工作两年后,抱着推进动物保护法成立的心愿,她开始考法学硕士。她想当一名律师。由于时间匆促,所以在临近考试到来的最后几个月,她干脆辞职一心备考。

在现在的锦霖看来,那个时候的锦霖,想法太幼稚了。

我认真地说,那也不是幼稚,总归是在努力着的初心,你现在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在继续着这份初心。

考试没有通过,她收拾心情,独自踏上路途,背负65升的大包,提着在路途上逐渐被磨损至破烂的随身单肩环保袋,穿着已经陪伴她走了十多个国家的人字拖,走在形形色色的世界上,不做停留。

那一次,她一口气穷游了越南泰国印度埃及土耳其中东等十多个国家,路途上的艰辛以及贫困没有让她觉得苦累而潦倒,反因视野的开阔以及遇见形形色色的人,将她本就没有墙的内心,清洗地更为澄澈。

那时候她寄明信片给我,说她在路上,在没有墙的世界上。而那一次路途,最让她心心念念的,却仍是与动物有关。那一次,她在卡帕多奇亚的雪山山顶迷路了半天,感觉已经茫然无措。

就在一筹莫展之际,她却惊奇的遇见了五只狗狗。

“它们一直陪伴着我,保护着我,直至带我找到出路,才转身而去。”

说道这些的时候,她永远一脸幸福的微笑。

我理解她的幸福。

每只前来昵蹭的猫狗,都是她的朋友,她与动物的缘分一直玄妙而难以言喻。我想,他们是各自带着使命千里迢迢前来相遇的。

2014年,穷游了十多个国家以后,再度回深工作的她已然非常不适应那样的工作环境,因为从小热爱猫狗救助猫狗,于是锦霖前往北京的公益组织“别吃朋友”待了一阵子,在那里做义工。

然后怀着对西藏的思念,她坐上了开往拉萨的火车,第二次回到拉萨, 计划短暂待一个月。

在锦霖的生命中,有两样东西是她尤为注重的,那就是旅路和动物们。

她喜欢在路上那种流动性的生命状态,仿佛有无限的美好可能性,在等待着她去创造。

却没有想过,她最后为了她救养的流浪动物们,放弃了旅路停留在了西藏拉萨, 这一停留,就一直待到了现在。

在西藏救助的流浪动物之中,她曾遇到一只会流泪的藏獒。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狗狗流泪。

02

2015年9月,打算离开西藏的锦霖在拉萨大昭寺门前,遇到了身患重病的藏獒Karen。

Karen是一只已经被人遗弃的藏獒,带着微微的孤僻与倔强,蹲在人流如织的广场上。

当时Karen的整张脸已经全部腐烂化脓,受伤很重,如果不及时进行治疗,可能很快就会死去。

我们总是无法得知生命将以何种无常的形式呈现在我们的眼前,当锦霖看到Karen的那一刻,心里很疼。其实在此之前,尽管她救助过很多流浪动物,但救助藏獒,她还是第一次。

她小心靠近它。

对于陌生人,藏獒Karen一开始就表现出恐惧。它不愿被锦霖带着走。不停地挣扎。锦霖和她的朋友费了很大的力气,也无法把Karen带走。

同时,锦霖发现,它在拉扯着自己往另外一个方向而去。

过后,锦霖才知道,那是原来养它的人所在的方向。

原来养它的人却再三表示不想要Karen了,也许Karen是听懂了的,很是奇妙的,这回它不再挣扎,竟顺从地跟随着锦霖他们去往医院。

在去往医院的路上,路过的游客对他们指指点点,议论着被人类控制的藏獒是如此之可怜。

锦霖没有做出任何理会。她理解人们对她的误解。

她只是和她的朋友,一门心思地把藏獒Karen带到了拉萨太阳岛的宠物医院。在医院里,花了长达一个下午的时间,才终于把Karen脸部的伤口清理干净。

时隔多年,锦霖仍旧清晰地记得当时Karen的灵性与柔软。

"别看它是藏獒,其实它温顺得让人心疼。”

当时Karen很快就发现锦霖是带它来医院治疗的,然后它就全然地接受了锦霖、并且信任和依赖她,初遇时的胆怯与恐惧也随之消失。

为它持续治疗,去藏獒基地搜买特效药。来回奔波。那段时间,为了跟上Karen的生物钟,锦霖一天比一天起得早,每日里,当拉萨上空的太阳洒下第一缕阳光时,他们已经从外面溜圈回来了。

为了配合Karen,锦霖放慢了自己的生活节奏,一切以Karen为主,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变得越来越慢。

她和Karen经常到小树林散步,这是他们彼此之间的无言默契,而互相陪伴的时光,在往后的日子里,成为了令人更为怀念的理由。

锦霖说,Karen是一只仁善心极其大的藏獒,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狗。它应该被温柔相待。

治疗Karen的那些日子里,另外一只流浪猫大灰灰每天总是来偷吃Karen 的狗粮。可是,Karen 每次都远远假装看不见,任由大灰灰随取随拿。

有一天,藏獒Karen与流浪猫大灰灰终于正面交锋,四目相对,彼此距离仅仅几厘米,双方一时静默无声。

流浪猫大灰灰也许是看穿了Karen的好欺负,镇定自若地抬起手掌啪啪啪给了Karen 右脸连环三个耳光。

Karen始料不及, 愣了一下,便轻轻地转身退开了去。它永远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下面,包裹着的,却是一颗不计较的善良的心。

旁观到这一幕的锦霖,感慨万千。

“我从没有见过Karen 凶过任何猫狗或人。它永远都不计较。尽管这个世界曾经伤害过它,但它对这个世界依旧温柔。”

Karen的性格,与锦霖的性格,在这一部分,是那么的相似。

别人怎么对待你,是你的因果。

你怎么对待别人,是你的修行。

别人也等于世界,这个世间外界,是我们心的投射。

尽管锦霖也不忿于因为Karen是藏獒的原因他们俩总是被驱赶。

但她没有怨恨,只是在无可奈何之余,一心照料着Karen,期翼它能够快点好转。

与往常的任何救助一样,救下藏獒Karen,也遭遇到了很大的困难。

因为Karen是藏獒的缘故,短短两周不到的时间内,锦霖被迫搬了四次家,陷入了流离失所无处可归的境地。

我尝试性地劝解她放下,不出所料,得到的仍是如同多年前一般无二的旧答案。

“我没有办法不管它们啦。”锦霖笑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开了去。

那是我第一次真正参与她救助浪流猫狗时,她再次留给我的答案。

是在她工作后的第一年,那时她刚刚结束她在西藏的第一次穷游,各自回归深圳后的我们聚在一起,聊着彼此的际遇,仍似少年时的我们那样,无话不说,走到哪里都可以说个不停。

我们边谈边走,在路上遇见了一只躲在草丛中的流浪猫,它受了不轻的伤,同时惧怕人群,却控制不住疼痛的叫着。

锦霖闻声以后,很有经验的判断出是受伤的猫咪。

我知道她无法不管了。那时候的我,早已了解了这一点,如果没能救助它,她会一直处于难以自拔的难过里,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泣。

我们小心翼翼地把流浪猫从隐蔽的草丛中抱了出来,然后抱去附近的宠物医院寻找兽医为它诊治。

流浪猫的治疗费用,几乎耗费了她一个月本就不多的工资的一半。

我望着她,忍不住问她:“如果有一天,你完全没有能力救助它们,你会怎么选择?”

“我没有办法不管它们啦。”年少的时候,她曾对我这么说过,及至工作了她给我的答案依旧如此,关于Karen,答案如出一辙。

是,她没有办法不管它们。

尽管救助它们是那么的不容易。

尽管她也知道,她并没有能力去救助那么多的流浪动物。

但无论是在哪里,无论是在旅路上还是安住于家,无论是在深圳还是在拉萨,她总是无法对流浪动物的痛苦视而不见,更无法对它们置之不理。

只要遇见了需要救助的流浪动物,她就会去救助,虽然过程无比艰辛,但是内心的爱和更多有爱的人给予她的帮助,使她变得更为柔韧,所以她从来都不想放弃。

最后,在好朋友黑爷的收留下,她和Karen搬进了黑爷住处的屋顶铁皮房,才得以安生,专注于Karen的治疗与恢复。

在锦霖的悉心照料下,15天之后,Karen身上的伤几乎痊愈,她也为它寻求到了非常靠谱的领养家庭。

21天后,Karen被送到一位东北孙姓大哥那里,在沈阳开启了新的生活。

03

锦霖永远忘不了那次离别之际,不停流泪的Karen。

临近出家门时,Karen好像便感知到了什么,各种低嚎,耍赖不肯出门。

直到进了托运航空笼,它反而安静了。似乎是接受了命运的安排般不再挣扎,乖乖站在航空笼子里面。一脸忧伤。等待着未知的一切。

锦霖极其不舍,难过得眼泪掉了下来,让她始料不及、措手不及的是,Karen竟然也在不停掉泪。

这是锦霖见过的,第一只流泪的狗。一旁的工作人员见状,也纷纷侧目而论。直到现在他们见到锦霖,仍是会说“她是那个有只狗狗会不停流泪的女孩”。

看着因为离别而流下眼泪的Karen,这只外表凶悍内心其实无比温柔的藏獒,让锦霖更加止不住地哭泣。

她和它虽只是相处了短暂的21天,言语不通,物种有别,但对彼此的爱,却似是了然于心的。

尽管如斯难舍,但锦霖还是遵从了自己的内心,遵从了这样的离别,尽管她并不擅长离别。

因为,把Karen交到靠谱的领养人手里,才是她的愿望。

很早以前,她便守着这样一个原则:

救助那些需要被救助的流浪动物,然后为它们寻求到靠谱的领养人。只有在有能力且靠谱的领养人那里,才是它们好的归宿。

孙大哥当初与她一同救下Karen之后,放下一些医药费就匆忙回东北了。如今领养,更是不惜花高价托运费把Karen运到东北。

锦霖内心无比感动,同时感恩至极,安心至极。她没有条件收养Karen ,所幸有孙大哥和他的家人在,今次Karen能够前往东北,不仅是它与孙大哥的缘分未尽,更是它的福分。

当然,这一切皆因孙大哥和他的家人,是锦霖值得信任的靠谱的领养人。

看着流泪的Karen,她想起了小小和Polly,也想起了小小和Polly的不告而别。

也因此,锦霖才会与流泪的Karen有了一个重要的约定,她哭着承诺它,一定会去看它。

后来日子里,她一直对这个约定和承诺心心念念。

终于,后来锦霖找到时间,买了火车票千里迢迢前往东北沈阳,去看了想念已久的Karen。

躺在硬卧上,车窗外飞越过无数的城市和乡镇,火车一路向北,越是临近沈阳,她突然变得有点小紧张,“你还会记得我吗Karen,我来了。”

她始终忘不了当年离别时Karen留下的行行清泪。

她答应过它一定会去看它,就一定要去,哪怕时刻了解到的情况是,Karen一直生活得很好。

孙大哥和他的家人,把Karen照顾得很好,直到现在都生活得非常幸福,Karen还当了爹,它的藏獒娃儿随了它,也是一个可爱温柔的憨憨。

从2015年10月14日与Karen分开,到2018年5月14日再一次相见,这中间将近一千多天的日子里,锦霖救助了更多的流浪动物,但她对Karen仍是充盈着不尽的思念和默默的祝愿。

在火车硬卧上的时候,她看着各站停靠的人生旅路上,那些抵达或者归来的旅人,想象着他们与亲友分离或者相聚的场景,她说,这些年来,她对离别有了一种更新的接受。

但其实一直以来,锦霖都不擅长离别。

不擅长离别的人,却总是在一次又一次的离别中,面对了很多内心的痛苦,那些不愿意想起的已然离别的生命,仿佛又回到遥远的身旁,回忆近在咫尺,但不可触摸。

每一段离别,都异常逼近生命的某种真相。似贯穿了往昔与现在,但没有路途可以回到过去。

对于离别,她仍有困惑,但她亦明白,不舍得,是因为留恋,甚至贪恋。而离别,也许是为了他日的再相见,也许也是为了给彼此一条更好的道路。

尽管对于离别已坦然了许多,但我却知道,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仍是深深地记挂着流浪狗狗小小,以及他们家的狗狗Polly。

对于它们的不别而离,至今她仍是无法释怀。

小小和Polly,都是她生命中极为重要的存在。

是因为Polly的陪伴,才让她懂得动物的情感跟人一样,也有喜怒哀乐,动物也会痛,由此促使她后来不再食肉,至今吃素已然十多年。

是因为遇见了小小,才让她开始思考人与动物的关系,由此她才开始救助流浪动物,她的救助行为感动了很多人,但她却觉得,她与动物的关系,其实是互相救赎。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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