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为期

我们这一生会遇见多少人？

我们这一生会告别多少人？

有多少你最初认识的那些人，已经不在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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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外祖父离开人世已经十年了，那天的场景历历在目。那时我还是小学，中午本该给我送饭的奶奶12.30还没有来，不一会儿邻居家的大妈过来。跟我说：“赶紧回家去，你外公死了！”我当时一下子就愣了，怎么可能呢，上个星期天他还来我家了，还向母亲说想吃母亲做的红烧肉了，那天外祖父来我家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家里没有肉，母亲只能打了几鸡蛋给外祖父做了糖心蛋。他说好，这周末来，还要给我带饼吃。外祖父身体那么好，怎么可能死了？

母亲是外祖父的小女儿，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大哥更是疼她。大哥在她很小的时候去天津插秧，从天津买了两根香蕉带回家给小妹吃。

在那个时代女孩子是很少读书的，外祖父为了让母亲读书，常常让母亲坐在他的肩膀上去学堂，但是母亲小时候特别顽皮，放牛的时候常常把牛放到别人家的稻田里，总是会有怒气冲冲的人来找外祖父，外祖父总是笑嘻嘻的赔几个鸡蛋给人家。

母亲十三四岁的时候，已经出落的很漂亮，隔壁村里的小伙子总是骑车还带母亲和她的几个小姐妹上街上看电影，那时候的电影都是开放式的，一个大幕布，看电影的人们带着小板凳坐在一起看电影。后来那小伙子想娶了母亲，外祖父听说了之后恼火的不行，后来只要那个小伙子来，外祖父就拿根棍子坐在家门口。

母亲十八岁的时候，外祖父给母亲选了个男孩子，家境还不错，但是母亲不愿意，外祖父气得直瞪眼，也还是随了她。二十岁的时候，她在家旁边的窑厂做工，遇见了一个在当时来说一定算得上是眉眼俊郎的男子，我猜，他当时一定是结结巴巴说不清楚话，见着母亲总是面红耳赤，不敢抬眼看她。

是的，这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即使如今人到中年，也依然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个清秀俊逸的男子，父亲话不是很多，嘴笨，但是人勤快，没有什么野心，人还算是老实。母亲当时，也就是看上了父亲这点吧。

父亲家里是真的很穷，当时结婚的聘礼400块钱全都是借来的，好笑的是借钱的那家亲戚，在我父母亲结婚之后的第三天就来要钱，母亲说她把钱都给了。这门亲戚也丢掉了。父亲结婚那天穿的是他所有衣服里最好的一套，但是还是打满了补丁。

母亲说她从来没见过这么贫寒的人家，家里除了床和一张桌子什么都没有，衣柜床头柜什么的都是母亲陪嫁带来的。母亲前20年说不上是过得多么好，但一定是家里最好的东西都是她的。嫁人之后，父亲一直外出打工，一年才回来一次，一年到头母亲都在做各种零工，常常是晚上7点还在菜地里，早上5点已经起床在忙了。

住我家对门的是我们村里最有名望的人家，家里的孩子都在政府工作，一双老人留在家里，老奶奶总是看着我母亲小小的个子挑着重重的担子在地里忙农活，有时候晚上就会送点菜到我家，一双苍老的眼睛里总是带着慈爱从容，握着我母亲的手，说：“孩子，这些年真是苦了你了``````”

是啊，这些年真的是苦了她了。奶奶不会带孩子，所以这些年母亲一直照顾我们姐弟二人。

在我还小的时候，母亲曾经跟爸爸出门过半年，那半年时间我和弟弟吃了半年的臭萝卜。那时候弟弟两岁，奶奶喂饭的时候经常手上拿着一根细细的棍子，棍子上还有刺，母亲回来的时候弟弟的手掌心一个洞已经溃烂。我和弟弟睡在爸爸母亲的床上，那时候是红砖黛瓦，每到下雨的时候，常常是外面下大雨，家里下小雨。有一处漏雨的地方正好在床上方，一下雨床就是湿漉漉的，那时我7岁，那时候我家的床还是花瓶床，到下雨的时候我总是拿着盆爬到床顶上去接水。可能是这样睡久了，我身上总是会长湿疹，一年四季不一样的湿疹，漫布全身，直到我初中毕业。

那年之后，母亲再也没有把我和弟弟假手于人，一直陪在我们姐弟身边，今年，弟弟已经18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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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外祖父的掌上宝，舍不得她受苦。刚嫁给我父亲的前几年，过年常常需要回娘家拿钱，我还记得外祖父总是推着车给母亲家里送米。生我和弟弟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外祖父心疼母亲，跑到中医那里买了半截，又炖了鸡汤给母亲补血补气。

外祖父走的时候是夏秋之交，蝉鸣将止，那是我十几年的人生中第一次看见母亲哭的那么悲凉，是的，悲凉，仿佛是失去了所有依靠。记得外公快要入藏的时候我勾了勾外祖父的手指，我答应他，一定会好好爱他最疼爱的小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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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啊，你知道吗，我长大了，母亲这大半生吃了很多的很多的苦，你放心，接下来的这些年，我会好好爱她，给她买漂亮的衣服，给她买化妆品，带她去未看曾看过的花花世界，让她今后的那么多年，都有人可以依靠，我会爱她，疼她。

你放心吧，我答应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