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城地处北方,气候干旱,夏季炎热少雨,冬季干冷,这里不临海,没有湖,比较缺水,唯一的水系是桑干河,但是能被桑干河水惠泽的村镇并不多,属于远水解不了近渴。所以,原城县有几个人工水库,汛期蓄水,以便旱时有水救急。
老百姓家里吃水主要是井水,但是这井水并不甘甜,而是咸咸涩涩的,煮开之后灌到热水瓶中,瓶底儿是厚厚一层的白面儿面儿,那是水里的碱。人们喝水的时候,从热水瓶中倒出来,必须得静置一会儿才敢喝,不然就喝一嘴的碱。
因为喝井水的缘故,原城县的人们有一个共同的特征,那就是一嘴黄牙。别看这井水不好喝,但它不仅养活了原城县的人们,还养活了原城县的庄稼。
下地干活的人们,骡子车上不仅有犁,有耙,还必须有勾水桶的钩子,浇地的时候,就靠这井水了,后来有了水库,又有了机井,人们浇地就方便了许多,这井水才成了专职饮用水。再后来有了自来水,这井水就退出历史舞台了,当然这是后话。
春夏秋冬,时光轮转,外公外婆的小日子随着每一天的日落日出平淡有序。和原城县无数个家庭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在原城这片土地上,深耕细作,经营着自己的小家。
在娘家,外婆只种过玉米,来了原城,做了马家的儿媳,她承担起耕耘重任,同时,带动外公学习种地。
在公公的指导下,外婆学会了种黍子,谷子,土豆,当然还有玉米。
家里的十亩地,五亩用来种黍子,因为黍子这种作物,生命力顽强,不挑土壤,又耐旱,是原城人们的主要口粮,庄稼人每天中午不吃几块儿黍子面做的黄糕,下午下地干活就提不起劲儿来。所以家家户户都会多留一些地种黍子。剩余的五亩,两亩种谷子,两亩种土豆,一亩种玉米。
庄稼人的春夏时节是最忙的时候,外公外婆过了谷雨,就要准备种土豆和玉米了,土豆块茎对土壤的要求比较高,需要疏松肥沃的土壤,所以种之前要进行深耕细耙,然后作畦,比较费时费力,而玉米的种植就比较简单了,种之前深翻一下土地,然后挖个6厘米深的小窝,把种子点进去就可以了。
进入5月份之后,又要开始忙活黍子和谷子,黍子对土壤要求不严格,但是种之前都工序比较多,需要把地块儿整平,耙细,而且下种前,还要进行晒种,晒种有利于出苗。播种后还要耙耢镇压,让种子和土壤间不留空隙,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顺利出苗。谷子对于土壤都要求就比较高了,因为它的种子极小,不容易破土,所以种之前,一定要对地块儿深耕细耙,让土壤非常疏松,这样,谷子的幼苗才能顺利破土。
外婆的学习能力很强,跟着公公下地一年,家里的几种作物基本能够上手了。外公进步也很大,学会了耙地和点播种子。
马家还是地主的时候,家里的地一部分租给佃农种,剩余一部分由外公的父亲自己种,外公是不下地的。自从马家不再是地主之后,种地这事儿就落到了外公父母肩上,外公也曾想帮忙,但是不是怕晒就是怕累,终究没能承担起重任。
外婆的到来不仅解决了老两口的担忧,而且还带动外公也能下地干活了。老两口别提有多高兴了,按理说在原城,有了儿媳妇,婆婆就解放了,可以过上饭来张口的日子。但是,只要外婆下地干活了,婆婆总是会做好饭迎接。
这几年,外婆家的饭桌上不仅有金灿灿的黄糕,早晚能喝上黄澄澄的小米粥和玉米糊糊,还出现了各种各样的菜品,白菜熬土豆,萝卜炖土豆,凉拌韭菜等,这都归功于外婆在小院里开辟出的一小片儿菜地,种了些韭菜,大葱,白菜,萝卜啥的。
夏天蔬菜不愁吃,天天都能吃新鲜的,但是,到了冬天,想吃新鲜蔬菜几乎是不可能的。原城的寒冬能把一切都冻成冰,家家户户冬天都有一个天然冰箱,而且还是一个大冰箱,一整个院子都是。
外婆想到了一个办法,她把夏天吃不完的萝卜晒干储存,到了冬天就可以吃萝卜干炖土豆,非常好吃,她公公可以就着多吃一块儿黄糕。
每年进入10月份,外婆要和婆婆一起腌菜,她家种的韭菜,大葱,白菜,萝卜都可以腌,韭菜,大葱发酵时间短,基本上一周就可以吃了,白菜和萝卜发酵时间长一些,得一个月左右。原城人们腌菜很简单,把要腌的菜洗干净,放到一个瓮里,然后放上盐,倒上水,最上头放一块儿大石头压着,就成了。
腌菜的瓮是陶土烧制的,腌菜用的盐是粗盐,压菜用的石头是从山上捡回来的,每家每户都有几块儿压菜石,经年累月,石头都是圆润光滑的。这石头从腌菜开始就不会拿出来,直到这一瓮菜吃光才能结束使命,休息个把月,就又开始履行它的职责了。
冬天,腌菜成了饭桌上的主菜了。这腌菜有多种吃法,腌韭菜和大葱只能当作配菜吃,早晚吃窝窝头,就着腌韭菜或者腌大葱,三下两下就吃下去三五个,再喝上一碗小米粥,饱饱的很满足。这腌白菜和萝卜不仅可以当配菜吃,还可以和土豆一起炖着当主菜吃。干菜和腌菜解决了原城人冬天无菜可吃的窘状。
那时候,能吃饱饭是人们的追求,能吃上肉就成了人们的美梦。外婆结婚后三个月怀孕了,婆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些鸡蛋,给外婆吃补充营养。外婆突发奇想,要孵小鸡,结果,还真让她孵出来了。当毛茸茸的小鸡破壳而出的时候,马家所有人都乐坏了。
公公婆婆一个劲儿地夸外婆能干,而外公则跑出去搭了鸡窝,高兴地要立马把小鸡放到鸡窝里去养。外婆告诉他,刚孵出的小鸡很脆弱,要养在屋里,不然不是被冻死就是被别的动物祸害了。于是,外公天天悉心照料几只小鸡,用自家产的小米来喂养小鸡,小鸡们长得很快。
这小鸡如果是母鸡,就能源源不断地下蛋,鸡蛋就不愁了。如果是公鸡,那么长大了就有鸡肉吃了。就是因为外婆的突发奇想,她第一次坐月子吃上了鸡肉,喝上了鸡汤,这在当时是非常难得的美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