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词为舟载情愁

从散文开始接触琦君,《烟愁》、《母亲的金手表》。她的文字很动人,充满诗意灵性,笔下很多美好的事物,与母亲相关的文章深深地触动人心。余光中说过,琦君在台湾作家的第二代中“笔力最健”。琦君在诗词方面的造诣,在她的《词人之舟》中可见一斑。

《词人之舟》是琦君的一本鉴赏词的书。在对词的基本知识做出介绍后,琦君选择了十几位词人,精选他们的词作进行赏析。在词作赏析中,琦君以词作为本,又结合了词人的性格和生平处境,注重对词人的心境和真实想法的理解,尽力还原词人创作时的环境,不过度揣测,不轻信无可靠依据的附会故事。对词作本身“有寄托入,无寄托出”,寓情于景、景显情隐的含蓄,都有详细的解析。在对词作和词人做出评价时,琦君也会对照前人的不同评价,不同见解之处也做出说明,力求客观公正,最终给出比较中肯的结论。

我们平时写文多数都是“我手写我心”,真情流露,善于表达的词人更是如此。文字给了人们广阔的抒发空间,嬉笑怒骂都可以尽情发挥,现实的空间有限,文字的空间无限。词作可以说是词人抒发胸意最趁手的工具。因为词最初就是从宫廷和民间娱乐在唱曲助兴的过程中发展起来的,是在非常放松舒适的环境下创作、传唱和欣赏的。虽然被士大夫阶层视为不登大雅的小调,唱词的形式却让词人们在放松和愉悦之间表达最真实的情感。可以说,词即是词人的舟楫,让词人借以表达不能通过其他严肃文学形式抒发的、更私人化的情感,给词人一片私人生活的自由天地,泛舟心湖,惬意舒畅,大情小爱、悲喜忧愁,都有了出口。

有些词被称为“艳词”,表述一些词人、歌姬之间的情情爱爱。这些情绪,虽然远不及报效朝廷、抗击外辱的雄心壮志来得豪迈激昂,却是词人们日常生活的真实写照、真情表露,是最接近生活、最接近心灵的,最容易被大众所理解和接受,得人心。其实,许多官至高位的重臣,也曾随手写下表露私人情感的词,这是人之常情。

柳永自我调侃“奉旨填词柳三变”,他的词作也多是歌姬们所传唱,被许多同时代人斥为“艳词”、受到轻视。千百年来,他的词流传至今,被多少人喃喃吟诵,感慨万千。“《四库提要》说词至柳永一变,如诗家有白居易”,正说明柳永的白描词对词的发展贡献不小。跟柳永类似,生活潦倒又非常个性的温庭筠,在词的发展上的贡献同样不可忽视。

说起来,跟李商隐齐名的温庭筠,算是个恃才傲物却情商太低的耿直boy了。才思敏捷没的说,不用起稿,靠在案头思考一下,或者双手叉八下,就能作诗,人送外号“温八韵”和“温八叉”。还常常替其他考生当枪手,被监考官逐出考场。说他耿直,一点都不夸张。好友令狐滈的父亲令狐绹,好意向他讨教诗文,他却用“中书省内坐将军”讽刺令狐绹不懂诗文;请他代做几首《菩萨蛮》讨宣宗欢心,他代笔之后又到处宣扬。打人不打脸,这样不给人面子,仕途自然无望了。好在才华不竭,作“侧艳之词”一样出众,奠定五代小令的形式,在词的发展上有承上启下的贡献。

所谓“婉约”“豪放”,词的风格不同,各有千秋。其代表词人也未必只擅长一种风格。苏轼、辛弃疾都被认为是豪放派的大家。但我们不会忘了,他们也能够写出婉转动人、情感细腻的婉约词。其实这些词人在创作之时,只是想着如何表达心中所感。在词学方面达到足够高的造诣,什么类型的词都可以信手拈来,只贵在发乎于心、情感真挚。李后主的词,即使没有经历过人生巨变的人读来,也能体会到他亡国受辱的沉痛和辛酸,正是“国家不幸文章幸,赋到沧桑句便工”。琦君紧贴李清照的生活状态,把她的创作分为三个阶段:美满的婚姻生活中的“笑语檀郎”,夫妻别离时的“人比黄花瘦”,丈夫过世后的“物是人非”。不同的生活状态,自然创作出不同情感的作品。

言为心声,最打动人的词,都是那些顺其自然、抒发真挚情感的。即便偶有规则不合,也不必过于计较。真情流露而形式上略有瑕疵,总好过满合规则却过于斧凿堆砌的。我们欣赏流传千百年的词作,正是要通过这词人之舟,去体会词人当时的心绪,触动心灵,求得共鸣。

2018.02.11雾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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