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柳第一天进村的时候就看见了六子,陈家村很偏僻。便是现在也不通客车,杨柳在镇子里下车,打了一个车到村口的时候,人家嫌路不好,死活不进去。
杨柳没有办法,只好下了车,刚好在村口看见了干活的六子。
“你好,请问,陈林家里怎么走?”六子抬起头,一时间有些发愣,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女孩子。
这个女孩子留着长长的头发,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看起来应该是个城里人,因为她还化了妆。
六子只是抬了一下头,然后又低下头去干他手里的农活,然后漫不经心的问道“你找他家干什么?”
“我是他女朋友,特意来他家里的。”六子嗯了一声,并不抬头。
忽然又想起陈林妈的话,陈家婶子天天骂着儿子子不学好,放着家里好端端的杨芳不要,找了一个什么狐狸精。
要不是她狐媚勾引的话,恐怕儿子也不会去外国打工,说到底,还不是为了给这个狐狸精挣钱,六子原本想被称为狐狸精的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
可是,当自己看到眼前的这个女孩儿的时候,觉得她也不像狐狸精,只是长得漂亮一点儿,刚要开口,又想了想别人家的闲事还是不管为好。
“哎,进村儿大柳树后面第二家就是他家了。”出于礼貌自己还是说了一句。
“谢谢你啊,大哥,我叫杨柳,以后还要你多多关照。”
杨柳说完就拉着她那重重的皮箱和行李转身离开。
那一年杨柳23岁,六子37岁。
对于杨柳的到来,陈林的妈并不是十分的欢迎,这样一个自己不中意的儿媳妇,还死乞白咧的,非要住在自己家里,实在是伤了脸面。
原来这陈林自从出国打工去以后,音讯就少了很多,杨柳实在有些担心,就找到他家里,希望可以在这里等到他的消息。
可是看到男友破败不堪的家,心中便打算要留下来照顾他的父母,一直等到他回来。
陈林妈并不是十分愿意,可是挨不住杨柳又跪又求,好在村长又从中交涉,总算是让她留下来。
陈林妈却不希望杨柳住在自家院子里,只是让她去老房子里住。
陈家老房子比较偏,又年久失修,不过,还是可以住人的,杨柳为了等待男友还是愿意住下来。
杨柳人如其名,是一个江南水乡的女孩子,可是偏偏爱上了来自北方农村的陈林。
他们是在工厂打工认识的,久而久之产生了感情,可是陈林家穷,实在是付不起父母提出的高额彩礼。
陈林坚定的告诉自己,一定要打工挣钱回来娶自己,还没等自己劝阻,陈林就已经办好了出国务工的手续。
杨柳一直是一个比较听话的孩子,虽然说家境不富裕,父母只是普通的工人,但是家里还有一个正在读高中的弟弟。
父母这样做虽然不合情理,但是也没有办法,毕竟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
杨柳没有办法跟家人反抗,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收拾了行李说是去外面打工,然后就来到了陈林家里,她一定要等到男友回来,一定要为了自己的幸福争取。
杨柳虽然来到了陈家村,可是对于这里的一切,她并不是很适应。
从小生在南方的她有些不太适应北方干燥的气候,村子里没有网络,虽然说有电视,可是在这个老房子里什么都没有。
杨柳身上还有一些积蓄,毕竟在大城市里见过世面的人实在不甘心就这样了。
杨柳买了一台旧的电视,又买了一台电风扇。杨柳没有办法,必须适应这样的生活。
和村里的很多女孩子不一样,杨柳的爱好就是看书,因此自己在那个旧的老桌上铺了一块桌布作为自己的书桌,闲时看看书打发时间,也让这个原本破旧的房子多了几分文艺气息。
其实,杨柳曾经也是一个成绩优异的女孩子,只是为了供弟弟读书,初中便辍学了。
上学一直是她的梦想,好在自己有一个舅舅是中学老师,家里面有些藏书,自己看了,慢慢的就爱上了。
这次来自己也是男的一些的,虽然说都是很早的小说,但是也算是打发闲暇的时间吧。
“杨柳,你出来一下。”说话的是六子,杨柳有些好奇,自从上一次的村口遇见,两个人在村子里见着的时候并不说话。
其实他也是个可怜人,他排行老六,家里有五个姐姐,如今姐姐们大了都嫁人了,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几亩薄田和年迈的母亲。
村子里的年轻人陆陆续续的都出去打工,又或者回乡创业,可是六子依旧固执的守着那几亩田,收入微薄,村子里也没有什么办法。
毕竟,他这样的情况也实在特殊,他要走了,妈妈又该怎么办呢?更何况他自己本身也不爱走。
“大哥。你什么事啊?”杨柳刚刚洗完头发,湿漉漉的头发还没有擦干,杨柳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说话。
这里的人并没有那么讲究,杨柳久而久之也就不在乎了。
刚刚洗过头的杨柳,穿着一件天蓝色的套头衫,看起来很清爽。
“是这样的,我刚才在西头见着婶子,婶子说让你晚上回去。”六子说完这话就不再多说话了,毕竟男女有别,再说了自己这么大年纪,也不想给这姑娘招惹是非。
可是,这杨柳真的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姑娘,即便是上个月跟自己相亲的那个也没有她好看。
不知道为什么,六子居然有些不愿意离开,他知道这是陈林未过门的媳妇。
可是,自己只是看看,自己这个年纪根本没想过怎样,人家姑娘这么年轻,自己也不能惦记着。
杨柳十分欢喜,听到陈林的妈妈叫自己,心中想的也许是陈林来电话了,又或者是妈妈已经认可了自己。
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可是一时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就像第一次进门的时候那样紧张。
“谢谢你啊大哥。”杨柳笑着说了一句,六子刚要离开却被杨柳叫住,塞给六子一块儿蛋糕。
六子有些迷茫,毕竟这村子里没有人愿意给自己东西,连跟自己说话的人也在少数。
可是看着杨柳这样坚定自己,只好收下六子不会说谢,只是憨厚地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开。
六子再见到杨柳的时候,杨柳在河边哭的很伤心。
原来不为了别的什么,是因为陈林的妈妈坚决不同意她跟陈林在一块儿,还说是不要耽误了她,要让她离开。
可是自己真的爱他,自己真的离不开,陈林的妈妈就讽刺杨柳说还不是为了彩礼钱,要不然你怎么会嫁到我们这个穷乡僻壤来?
杨柳赌咒发誓说自己可以不要彩礼,只要陈林回来自己愿意嫁给他,无论怎么样。
陈林妈看杨柳说不通,气愤的不得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依着她,让她先在老房里子里住着。
杨柳哭的很伤心,六子只是看着她,自己原本只是路过,可是看见一个人坐在河边儿,以为是要轻生,就过去了,没有想到是杨柳。
六子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可是看着哭得很伤心的杨柳,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自己没有过女人。
自己也不知道这些女孩子能想些什么,想要抬手为她擦干眼泪,可是这是陈林的媳妇,自己不该有其他的想法,抬起的手又落了下去。
可是,她就像自己的梦一样,总是出现在自己的梦里,自己知道不应该这样,可是梦这种东西自己也控制不了。
犹豫了很久,六子才问了一句“婶子不同意,你打算咋办呢?”
杨柳转过身去,胡乱的摸一把脸,然后笑了笑:“我会一直等他,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
六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杨柳笑笑,然后起身打算离开,六子知道这村子里虽然安全,可是天黑,一个女孩子走夜路到底不方便。
可是,自己也不愿意招惹闲话,杨柳哭着在前面走着,六子却远远的跟着,似乎不想让杨柳发现,直到杨柳进了家门开了灯,六子安心离去。
那一年,杨柳25岁,六子39岁
又到了夏天,杨柳的那件红裙子已经很久没有穿过了,毕竟不是很方便。
在村子里需要干活,需要劳作,自己又没什么地,只能白天去镇子的饭店端盘子,
闲着的时候,打些毛衣或者做一些手工拿出去卖,好在现在的网络发达,一些手工制品也算是受欢迎。
杨柳知道在村子里已经两年了,当初答应陈林妈妈,如果三年之内,陈林还没有消息自己就离开,。
其实,不是自己放弃了这段感情,而是不想让陈林的妈妈为难吧?
这期间,父母打过电话,自己没有办法,也只能说了实话,以为父母一定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但是父母语重心长说一句
“你高兴就好了,可是,三年以后,他要是再不回来,你必须回家。”
杨柳笑着答应,有亲人在,也成了她这段日子最温暖的慰藉。
她知道弟弟考上了重点大学,她知道爸爸又长了一级工资,妈妈的腰疼病好了很多。
心中虽然欢喜,但还是有些愧疚,自己追求爱情,可是,却忽略了亲人父母。
自己不是没有想过,也许陈林真的回不来了,毕竟两年了,虽然说偶尔打过电话,只言片语说的并不完整。
自己从他的话中似乎觉得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自己也不好问,只是告诉他保重。
闺蜜偶尔打电话来说,也许,陈林在外面有了别的人,让自己不用等了,可是自己还是在心里默默的告诉自己陈林不会变,然后在心里给自己说再等一年,一年就好。
村子里没有自来水,自己住的是老房子,也没有井,通常都要去后院的刘婶子家里提一些水回来。
自从上次提水被六子撞见以后,六子就默默的总是在自己院外的水缸里填满满一缸水。
自己对于六子这个人自己还是很感激的。这样一个热心的的大哥,让自己从心里往外的觉得温暖。
可是,六子最近总是躲着自己,想来他们村子里面的人比较封建,因为男女有别吧,杨柳不以为意,只是笑笑继续看书。
刘婶子的女儿薇薇放了暑假,整日里在家里,听说杨柳喜欢看书,两个人就成为了朋友。
薇薇今年上大二,两个人年纪差的并不是很多,所以有很多共同的语言。
薇薇是一个时尚的人,对于杨柳的做法,其实自己还是不太理解的,杨柳只是笑笑,看着手机里两人的合照甜蜜的说一句“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大林对我好。
每次听到这些,薇薇只是笑笑,开始的时候还劝杨柳,后来也就算了。
心中暗道这陈林上辈子修了什么样的福气?能够遇到杨柳?
从薇薇的嘴里,杨柳听说这六子相亲又失败了,是刘婶介绍的,是外村的一个寡妇,带了一个女孩,比六子大一岁。
那个寡妇倒是相中了,可是六子坚决不同意,即便是在相亲的时候居然中途离开。
刘婶气的不得了,只说下一次再也不管六子的闲事儿,让他打一辈子光棍就是了。
杨柳只是觉得这个六子太固执了,难道说他不想找媳妇儿?
微微和杨柳玩的好,整个暑假都跟杨柳混在一起,薇薇跟杨柳讲大学的生活,那是杨柳从来没有见过的世界。
杨柳原本是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子,只是在村子里久了,早就已经忘了,穿着也很普通,妆容也不像当初那么精致。
薇薇看不过送了她一条连衣裙,据今年最流行的款式。
当杨柳穿着裙子走在村子里的时候,不免让这些光棍们都眼热了。
可杨柳这个人却偏偏是个死心眼儿,守着的陈林有什么意思?更何况如今这人音信全无的。
杨柳只是笑笑,走到河边儿却没有遇见六子,说来也奇怪,这六子总是有一个习惯,喜欢到了晚上的时候来河边儿转转。
六子已经连续好几天没有来过了,自己只是觉得好奇,毕竟在村子里除了薇薇和刘婶以外,唯一对她有善意的人也只有这个大哥了。
听说他妈病了,想来是在家里面照顾吧。
六子的妈,在刚刚入秋的时候,就走了,临走时候只是希望六子能成个家。
六子握着妈妈的手哭的很伤心,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他知道妈妈走了,他就没有什么可牵挂的了。
五个姐姐面对唯一的弟弟,都希望他可以离开村子去自己那边生活,但是,六子似乎很执拗,坚决不肯。
姐姐们没有办法也就都走了,好在姐姐们给她凑了些钱,母亲的后事也是姐姐们办的,虽然不算风光体面,但还算可以了。
杨柳再一次见到六子的时候,是在冬天,天空飘着雪花,但是,杨柳却无比的欢喜,因为他知道陈林要回来了。
她握着手机,心情无比激动,似乎述说自己的喜悦,可是想想人六子的妈妈刚走,还是算了。
快要过年的时候,陈林回来了,带着钱,陈林的妈妈虽然不许,但是,看着儿子坚定如此也没有什么办法。
这个儿媳妇虽然说是城里人,也跟北方的媳妇儿不一样,可是能等儿子这么多年,想必也是个能过日子的,也就见怪不怪的默许了。
陈林跟杨柳说着过往,原来陈林在这几年里受了很多苦,好在挣了些钱,而且打算去县城开一间铺子。
杨柳知道自己的爱情终于开花结果,自己也没有白白的等待,终于等的陈林回来,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陈林虽然不算是衣锦还乡,但是在那个小村子里也算是一件大事儿了,同伴们都围着陈林说他好福气,有这样一个贤惠懂事的媳妇儿。
陈林的娘虽然不是很同意,但是还是迫于压力,还是把自己手上的祖传玉镯戴在了杨柳的手上,算是承认了这个儿媳。
又到了春天,那寒冷的北方也多了几分春的暖意,杨柳和陈林打算回南方去看看父母,在村口等车的间隔,碰见了六子。
六子今天穿的很漂亮,陈林问他做什么去,他只说打算去姐姐那里打工了。
等车的区间,陈林去村口的小铺买水,六子看了看杨柳,然后轻轻的问了一句
“你过得好吧?”
沉浸在爱情中的杨柳自然是欢喜的,毕竟如今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
但是对于六子这段时间的帮助自己还是很感激的,点点头笑笑,温柔的说了一句“谢谢你啊,大哥,我挺好的。”
“我车到了,我先不跟你说了,你过得好就行。”六子坐上了同村人的三轮车,从始至终,再也没有看到杨柳一眼,就这样离开了村子。
那一年,杨柳26岁,六子40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