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万里路不苦,我在途中等你,带着蜜与糖

清早来电,本就让人发憷,总疑心有不好的消息;如果电话来自朋友的爸妈,发憷程度则会呈指数级增长。

尤其是今天,刚接通就听到长吁短叹,更让我心跳过速。

“咋办啊?咋办啊?找不到了……”

一霎间闪过很多念头,朋友丢了?不可能啊!难道是她的妹妹?……天呐!登时手脚酥软直哆嗦:“阿姨您慢慢讲,谁找不到了?找不到谁了?”

阿姨缓了缓神说:“不是谁,是手机,过年她送给我的那个。”

我啼笑皆非,差点没让她吓出心脏病来!于是安慰她:“再找找看,找不到就算了,您别着急上火。”

阿姨的声音着了火似的焦躁:“不行不行,她肯定会吵我的,我把钱给你,你帮我买个一样的行不?免了我俩一场别扭。”

千哄万劝,总算说得她平静下来了:“你说的在理,早晚会知道的。那你帮忙跟她说下手机的事儿。我……我过几天再跟她联系。”

得了空,我依样学给朋友,她大笑:“半辈子凶巴巴的如来佛,怎么到老了,反而怕起我这只小猴子?”

欷歔了一回时间翻云覆雨的无情,她问我:“你还记得我弄丢学费的事儿么?”

那会儿大概八九岁的样子,寒假结束,我们都跟着家长去交学费,唯有她因父母当天不在家,找奶奶讨了钱,自告奋勇揣着去学校了。

一周零花钱不到三毛的年代里,口袋只要有钱我都会格外小心,偏她是个贪玩的性子,遇坑必要立定跳远,遇坡地必要呲溜儿着鞋底滑行,遇熟人又扔雪球又打滚的,有家长不断提醒她揣好钱,还有的要代她保管钱,早被撒欢儿的她抛在脑后了。

到学校,一摸棉袄内袋她就慌了,每个口袋都翻得底朝天,又惶惶把棉袄脱下来大力抖擞,还是不见。虽然顽皮,她也知此事非同小可,闷头就往回跑,慌得老师拿起棉袄塞给我:“赶紧追去,别给她冻坏了。”

五六里地的上学路,我俩来来回回找了十几趟,沟沟渠渠扒拉个遍儿,团起来的雪球都掰开了揉碎了,可那几张钱像是铁了心要严惩她的大意,谁也不肯露脸儿。直到天乌漆麻黑盖在头顶,她终于绝望了,瘫坐在雪地上干嚎。

她妈妈已从别人口中知道了,急赤白脸奔来,当即打了她两巴掌,又将我披在她身上的棉袄扯下来,发狠要责罚她,推搡得她趔趔趄趄的,破口大骂了一路还是没消恨。滴水成冰的寒夜里,勒令她在门前跪足两小时才可以吃饭,因为,“只有这样,她才能刻骨铭心。”

与她亲密如我,也难以想象那个晚上,饥寒交加、惊惧兼羞恼之下,小小的她是如何捱过去的。

“咳,那时一百多的学费,父母要挣很久的,不容易。”我见她眼睛泛红,安慰着。

“是啊,我现在已经能理解了,但真正刻骨铭心的,并非小心谨慎。而是,所有东西都比我重要,一头牛一头羊,一串钥匙两块电池,都比我重要得多。那之后很多年,一旦有东西找不到,即便没人打我骂我,我还是会立刻陷入绝望里。直到我遇见他……”

泪珠滚滚,她脸上的笑却柔和恬静,“这次搬家,他买给我的订婚戒指——明明记得收在包里的,死活找不到,硬着头皮跟他说了,没想到,他竟然没有一点点生气,摸摸我的脸说‘不要紧,咱们再找找’。”

“最后也没找到,他还是笑嘻嘻‘这怕是天意哟,想催我赶紧把订婚戒指换成结婚戒指,所以偷偷给藏起来了。’”

人性多面,单以一件事去评价一个人,难免有失偏颇,但私以为,在面对令人沮丧的事情时,格外能窥见人品与格局。

爱情的条条框框向来不少:长相得及格,要对我好,要有钱……真正身处其中的时候,才会明白,这些看似合乎情理的普世标准什么也不是,深爱,就是爱情唯一的标准。

因爱,而懂,懂你的惶恐,懂你的歉意,不忍责怪,更不忍你自责,确凿无疑的过失,在他这儿绕指成柔,化作万千缱绻旖旎。

心理学家阿尔弗蕾德·阿德勒说:幸运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不幸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其实我们绝大多数人,是不属于这两个极端的。从坠入世间起,就接受着风霜雨雪的肆虐,也收获着琐琐碎碎的疼爱,待遇到那个特定的人,便分享予他珍藏多年的蜜与糖,也学着用爱来疗养对方未愈的伤。

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每当避不开的碟儿碗儿磕磕碰碰时,这样的治愈时刻都会如星辰般灿灿亮起,护送着俩人儿顺利踏过沟沟坎坎儿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浮花浪蕊的人生,自此有了安心的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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