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澔【334】孔子学问进阶的六重境界2021-02-16

原文

子曰：“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华杉详解

这是《论语》中最为人熟知的几句话之一，但能正确解释其含义的人就很少，能达到那境界的，就得问两千五百年来有几人了。

十五岁、三十岁、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七十岁、十七年人生岁月，孔子这里不是讲人生进步，是讲他求学上进五十五年的进步感受。做徐文，需五十年如一日，想想你花五十年的时间，能走到哪一步。这是其第一义，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五十五年的求学生涯，孔子说他走过了六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十五岁有志于学。十五岁开始有志于求学。

第二个阶段，是三十而立。一般人在这里就理解错了。把而立之年，理解为能自食其力，或在社会上有独立地位，不再靠父母，能自立。这是相当然。

孔子说的三十而立，还是立志的立，十五岁有立志于学，又过了十五年，那志才立住。立志很难的，多少人，一辈子都立不了志。我们身边多少人，过了四十岁还不知道自己的志向，就是想多挣钱。经济上说，他可能已经自立了，但这并不是孔子说的三十而立的立。张居正说：“学既有得，自家把捉得定，时间外物都动摇我不得。”这叫志有定向。

《大学》讲“止定静安虑得”，知之而后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如果立志不住，就容易动摇，就不知止，不能定，不能静，不能安，不能虑，不能有所得。

第三个阶段，四十而不惑。又修了十年，对事物当然之理，表里精粗，了然明白，无所疑惑。外界一切言论事变，我都知道它怎么回事，对其深刻处、究竟处、相互会通处，我都晓得，洞然明白。就像今天这社会，发生什么事，谁说什么话，它怎么回事，你都一眼看明，这叫不惑，俗称“明白人”。到四十岁成了明白人。

第四个阶段，五十而知天命。还是讲守志之难啊！四十岁成了“明白人”，但内心还是不够强大，你越往前进，遇到的困难越大，你还是扛不住。发生各种各样的事，你是明白人，你不惑，又如何？做明白人只会给你带来痛苦！再往前进，就得知天命。给自己注入天命的“原力”。

天命，是人生一切当然的道义与职责。我不管你怎样，我只凭着自己的良知，凭着大是大非，去做！去行！天命在我，我是听天所命！这就是王阳明说的“致良知”，平定宸濠治乱后，在暗无天日的朝政，在巨大的政治压力下，他凭着天命良知，“我心光明”一往无畏，战胜了所有困难。

第五个阶段，六十而耳顺。大风大浪过来了，见多了，外界的一切相反的意见与言论，一切违逆不顺的反应与刺激，既然我自己能立，能不惑，又能以天命处之，所以都不觉得刺耳。我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也知其所以然，知道它为什么这样，我能心平气顺地帮助它、教化它。前面学过：“不患人之不己知，患不知人也。”不怕别人不理解我，就怕我不理解别人。到了六十岁，才做到听到难听的话，不觉得刺耳，这容易嘛！

第六个阶段，“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这是所谓从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了。纵己之心所至，不去检点管束自己，也无处不合规矩法度。这就是中庸之道：生知安行，不勉而中。什么叫生知安行呢，就是生而知之，安而行之。如果越了规矩法度，他自己就不舒服、不得劲、不安心，马上自动会调整过来，人生进入自动巡航，无论处理什么人、什么事，不用勉强自己，自然就能做到恰到好处，分毫不差！

子贡说：“夫子之文章，可得而闻也。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只有走到那境界，你才能体会到那一层，这也是王阳明说的知行合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