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诗：树（菲利普·拉金）

2023年11月9日摄于普洱倒生根

The Trees  树

by Philip Larkin  [英国]菲利普·拉金

The trees are coming into leaf

这些树枝正在抽芽，

Like something almost being said;

好像一句刚到嘴边的话；

The recent buds relax and spread,

新生的叶苞舒展开来，

Their greenness is a kind of grief.

它们的绿是一种心痛。

Is it that they are born again

它们是不是又要重生，

And we grow old? No, they die too,

而我们变老？不，它们也要死。

Their yearly trick of looking new

它们每年扮嫩的把戏

Is written down in rings of grain.

早已记在木质的年轮里。

Yet still the unresting castles thresh

但这些不安分的城堡

In full grown thickness every May.

每年五月都在熟透的浓荫里骚动。

Last year is dead, they seem to say,

它们像是在说，去年已死，

Begin afresh, afresh, afresh.

从新，从新，从新开始。

Vincent Van Gogh：有丝柏的道路

菲利普·拉金（Philip Larkin，1922-1985），英国诗人、小说家、爵士乐评论家。1922年8月9日生于考文垂。1943年毕业于牛津大学圣约翰学院。曾先后工作于威灵顿（1943-1946）公共图书馆以及雷斯特（1946-1950）、贝尔法斯特（1950-1955）、赫尔（1955-1985）等大学图书馆。

菲利普·拉金为诗集学会主席、大英文艺促进会文学委员会委员、美国文理科学院名誉院士。1985年12月2日因喉癌逝世于赫尔。著有诗集《北方船》《少受欺骗者》《降灵节婚礼》和《高窗》。曾获女王诗歌金质奖章、美国艺术和文学学术院洛安尼斯奖、德国FVS基金会莎士比亚奖和W.H.史密斯文学奖等。1984年曾被授予英国桂冠诗人称号，但是他谢绝了。2008年拉金被泰晤士报评为英国战后最伟大的诗人。拉金被公认为是继T.S.艾略特之后二十世纪最有影响力的英国诗人。

Vincent Van Gogh：麦田里的丝柏树

这首诗写于1967年，是诗人成熟时期的作品。收录在他的最后一本诗集《高窗》(High Windows)之中。全诗以树喻人,树木的一生隐喻了人生不可破解的矛盾,但在重重困境中,悲观绝望于事无补,不如坦然面对。诗篇充满了对生与死高度凝练的隐喻，语言精美凝练，韵律齐整，简朴有力。

诗篇分三节。首节描写树抽芽的状态。树枝抽芽，叶苞绽开，是一种强烈的生命现象，是春天的重要标志。诗人将绽放的芽孢比喻为一句喷薄而出的话语，语言清奇而神秘。簇新的叶芽展露的绿色是美的，是令人惊喜的，诗人却说是一种心痛！首节尾句的情绪为次节埋下伏笔，将诗歌的基调渲染得复杂而深邃。

次节则进入诗人的独白。面对树木的春华秋实，寒来暑往，不停地抽枝发芽——展露新绿——开花结果——泛黄飘落——枯立寒冬的整个轮回，诗人在自问自答。树木每年重生反复，而诗人，乃至每个人的生命却不断走向衰老，不再返回，这是自然规律。诗人由衷地感慨，哀叹生命的一去不复返。这是诗人从自然知识得来的常识。但诗人更进一步指出，树木也有衰亡期，也有死亡的一天。它们以年为刻度的轮回，是刻蚀在树干里的那一圈圈的记忆。

这也是上节的尾句的心痛的根源，源于诗人的自知与对树木的深刻了解。这种生命力旺盛蓬勃的背后，蕴藏着一份终要死亡的悲凉与哀绝。诗人在第一节描写的是生的力量，第二节则描写的是死亡的自省与悲哀。对于生、对于死的体悟与认知纷至沓来，紧紧相随。

读到这里，读者也会坠入如诗人般复杂而哀绝的叹息里，如此深厚而强烈的两种力量同时感染着诗人，也感染着读者。看起来，诗人还是绝望的，面对你无法改变的死亡……

来到尾节，诗人依然用厚重的笔法，尽全力描写着面对如此命运的树木们，它们的惊人的表现：它们不安分，就是不安于命运；它们在熟透的浓荫里骚动！它们在仲春里展露浓浓的绿色，毫不气馁，无暇悲哀，只一味地酝酿，一味地绽放，完美地活着，完美地活得更好，更自如，更有力。——树枝更向外伸展，树干更向上伸展，要活就活得精彩，活得洋洋洒洒，活得奔放昂扬。

它们甚至也学着独白，学着呐喊：去年已死，是的，过去的时间，已经逝去，过去的轮回，已经结束；重要的是，我们现在还活着，还有生命力要展现，还有活力要喷发， 还有新的轮回要开始。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是重生，就是新生，就得活出力量，活出希望。

诗歌完美地赞扬了树木顽强的生命力，尽管命运已经注定，但依然不会放弃努力和生长。也许还是徒劳，但只要活着一时，活着一天，活着一季，一个轮回，就要活出个风流，活出个劲头。

整理：2023年11月9日于北城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