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
——《安娜卡列尼娜》
(1)
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张媛感到全身心的放松。
张媛出生于1987年,和大多数独生子女家庭的孩子一样,从小备受父母的宠爱。
在她的印象中,作为小县城双职工的父母,尽管收入有限,却仍然给了她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尤其在物质方面,总是尽最大的可能满足她的要求。
好看的衣服,漂亮的发卡,各式各样的玩具,父母有求必应。每逢过生日,父母都会大张旗鼓地买来大蛋糕,准备好饮料汽水,邀请学校的同学到家里做客,陪张媛过生日。
长大以后,她才明白,父母的经济条件从来不曾宽裕,他们都是从嘴里抠出来,从衣服里省下来,一点一滴的攒钱,只为满足女儿小小的心愿。
张媛说,她很后悔,辜负了父母的一片苦心。
上学以后,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不好,父母想尽了各种办法,请家教,上培训班,仍然无济于事。她认为自己不是读书的料,干脆破罐子破摔,初中毕业之后上了中专,而后,念了一所不入流的大专。
在亲戚朋友的同龄孩子中,她是没有考上大学的另类。
念大专的时候,她喜欢上了她的前夫,一个大她20岁的男人,他们通过网络相识。那个时候,爱情就是一切,她执意嫁给他,奋不顾身。
父母劝过她几次,见她心意已决,便不再说什么,准备了丰厚的嫁妆送她出嫁。
她很快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前夫好吃懒做,沉迷赌博酗酒,一事无成,两人在吵吵闹闹中度过几年的光景。
期间,她流产过三次,以后还能不能怀孕都是个未知数。
终于,在她28岁那年选择离婚。
张媛很庆幸自己没有孩子,如果拖着一个孩子在大城市生活,没有事业,没有人脉甚至没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她不知道自己一个人能否生存下去。
(2)
离婚之后的好几年,都是在忙忙碌碌的相亲、约会、论嫁、分手中反复折腾,一次次的失败,不知不觉中对婚姻产生了恐惧与怀疑。
最后一段感情无疾而终后,张媛彻底死心,从此不再相信男人。
偶尔回家,看着年迈的父母孤独地依靠着彼此生活,张媛的内心充满自责与遗憾。
即便离婚,她也应该有个孩子。起码,父母能从孩子的笑容和打闹中获得一丝的快乐和寄托。
小县城的生活简单而枯燥,即便是广场舞,大家聊得最多的还是子女的家长里短。
张媛很清楚,自己的婚姻带给父母太多的非议,让他们在邻里亲朋间抬不起头,却不得不腆着脸皮操心自己的终身大事。
父母一如既往地爱着她,没有责骂,没有埋怨,甚至因为怕她伤心难堪,不曾说过前夫一句坏话。
偶然的一次机会,张媛得知前夫在离婚前以她的名义,偷偷跟父母要了10万块钱。
张媛责问父母,为什么不问过她就把钱给了出去。
父亲抵着头,像个做了错事的孩子,小心翼翼地说,他担心前夫因为缺钱而迁怒于女儿,孤身一人远嫁在外,怕女儿受委屈。
那一刻,张媛忍不住抱头痛哭。当得知女儿很可能不孕不育,老两口顾不上打了水漂的养老钱,不停地追问病情,逼着她去医院检查治疗。
很长一段时间,父母到处求医问药,不管多远多难,都一定要亲自前去问个清楚。
看着父母忙碌的身影,张媛暗骂自己混蛋,追悔莫及。
青春也好,感情也罢,竹篮打水一场空,到头来,还是父母在为自己的愚蠢买单。
(3)
有一次放长假,张媛本来跟父母说了不回家,但还是忍不住要回去看看。
跨入房门的那一刻,毫无准备的父母正面对面坐着,桌上,是两桶泡面,那是他们给自己准备的晚餐。
当张媛满怀心酸地喊他们的时候,他们吃惊地看着她,满脸惊喜。父亲跳起来接过她的行李,母亲则忙着到厨房做饭。
张媛的内心一阵刺痛。
她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任何选择,她心痛年迈的父母和她一起承担后果。
她不是没想过回到小县城,守在父母的身边。她已经35岁,并不奢望事业有成,衣锦还乡,她只想尽自己所能,让父母多少有个依靠。
然而,残酷的现实,她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想法。
最重要的,还是没钱。
在大城市工作,虽然辛苦,但每个月多少能拿到将近一万块的工资。如果回到老家,工作机会少,自己又无一技之长,找到一份不错的工作难如登天。
内地的小县城,还是人情社会,好的工作都需要门路,需要人情,甚至还得出钱。钱的事情先不说,父母一大把年纪,让他们卑躬屈膝地去求人,张媛做不出这样的事。
逢年过节的时候,她都尽可能在家多待一段时间,陪陪父母的同时,帮他们做一些必要的安排,比如说检修家里的家电,带他们检查身体。
当然,最多的,还是在父母的安排下,相亲聊天。
不得不承认,小县城的女人,贬值速度特别快,尤其是离过婚的大龄女人,能嫁出去,都是一件幸运的事。
有人介绍过年近花甲的老头,也有人介绍过带几个孩子的离异男人,几次三番之后,张媛见都不想见。
小县城的圈子很小,大家都是熟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久而久之,张媛成了远近闻名的嫁不出去的女人。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忍受各种流言蜚语,逢年过节坚持回家。
回不去的家乡才是她的家,那里有她年迈的父母。
(4)
这样的稳定已经越来越难维持。
步入晚年的父母身体越来越差,因为不想成为别人的谈资,又怕出门花钱,老两口整日闷在家里看电视,一日三餐能省则省。
最要命的是,往往生了病也不愿意去医院,靠身体硬抗,一拖再拖。
这些事情都让张媛焦头烂额,好在父母身体一直不错,小病不断,却没有什么要命的大病。
这大概是上天对她一点可怜的眷顾吧。
人在大都市,孑然一身,拿着不多不少的工资,却还要挂念日渐老迈的父母,张媛对自己的人生不抱任何希望。
有时候她会想,要是当初多出一个兄弟姐妹就好了,起码能帮她分担一些。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崩溃。
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等到父母百年之后,她自己怎么样都没关系。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尽自己所能,为父母养老送终。
结语:
《安娜卡列尼娜》中说,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同。
张媛的遭遇,固然有她自身的原因,却也折射出很多独生子女家庭的无奈。
养老压力。独生子女小的时候,独享宠爱,甚至结婚生子的年龄,还能获得父母的帮助。随着人到中年,父母老去,双方父母的陪伴和照顾很难平衡,往往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经济压力。父母年老,身体的各项机能退化,生病住院是家常便饭,请保姆、住院费都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加上自己有老婆孩子家庭,经济压力可想而知。如果老人大病一场,更是雪上加霜。
情感压力。人上了年纪,情感上更需要陪伴。独生子女的家庭,往往会因为去娘家还是婆家发生矛盾,尤其逢年过节的时候,很难平衡双方的需求,从而影响到两家的关系。
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尊老爱幼一向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让老人安度晚年,是每个子女应尽的义务。
生活艰难,总需要有人负重前行。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都是勇气,责任和担当。
清茶淡酒,阅世间百态,品人生万象。
余生很长,努力做一个有趣的灵魂。
我是廿八先生,期待您睿智的双眼看透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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