砸缸 杨乐生

砸·缸   

文/杨乐生

      四川五通桥是有名的盐乡，著名的民国“犍乐盐场”大部分分布于此，所以，这里特别有“味道”。隔涌嘶江而望的竹根滩，两地合称“桥滩”，算的上是五通桥的“绰号”。

      竹根滩是名的水码头，茫溪、涌嘶江两条江上盐船、煤船、粮船来往穿梭；周围坝上、山上的农民卖菜购物熙熙攘攘；五通桥盐厂及五小企业工人达六七万之众；五通桥中学、五通桥民办中学、竹根民办中学近五千，仿佛要把竹根滩、盐码头挤爆。

    这是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五通桥竹根滩。盐码头有一家汤圆店，生意特别火爆。那时候，能吃上汤圆是很不错的。第一、工资低；第二、物资紧。汤圆店叫什么名字，现已想不起了。不过，那汤圆皮的绵软、心子的地道，虽过去已逾半个多世纪了，仍难以忘怀口生津。那汤圆店经常打拥堂（爆满），使邻近的几家同行非常眼器（羡慕）。

      一天晚上，正是上生意的时候，店堂内坐无虚席。一常买主（老顾客）吃完汤圆，跨进厨房盛汤圆水，忽然，发现锅灶旁盛水的大石缸上漂浮着一只死耗子。买主先以为是自己看走了眼，会不会是一个茄子？那时候，没有冰箱，人们总爱将一些瓜果类蔬菜放置水中保鲜。买主再走近弯腰细看，果真是一只死耗子！买主脸色一变，心中不禁一阵翻滚，手中的瓷碗“啪” 的掉在地上，吃下的汤圆似乎要往上涌。掌灶的叫黄七嬢，是远近闻名的汤圆制作者。黄七嬢见买主那付模样，以为其犯了病；“你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买主用手指着水缸，尖叫道：“死耗子，死耗子！缸子头有死耗子！”

      黄七嬢赶忙哀求：“小声点，小声点！

      为时已晚，这一尖叫，使满堂顾客纷纷放下筷子，离开桌子，迈开步子，围向厨房。顾客们七嘴八舌：“啥子？”“真的呀？”“咋个搞的嘛？”

有腿快者已迈到水缸前：“当真，当真有死耗子！”

      一时间，群情沸腾，有喊退钱的，有说得了病该店方付汤药（药费）。黄七嬢、跑堂的、卖牌子的（那时候，在饭店、小吃店就餐，顾客需先掏钱和粮票换成写有品名、份量的小竹牌或小纸牌，然后方可就餐。店方换牌人俗称卖牌子的）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黄七嬢兼任店长，那时称经理。卖牌子的说；“七嬢，怎么办？快拿主意！”跑堂的也十分着急：“这下子生意要打倒（完了）！”

      黄七嬢大声说；“只是嚷有什么用？快点退大家的钱！还不几哈(迅速)把死耗子捞来甩啦！把水舀干，把缸子老拾（尽力）给我洗干净！”

        跑堂的、卖牌子的不敢怠慢，手忙脚乱遵命行事。

      这时，有一中年壮汉跨进厨间，突然拿起一把劈柴用的啄斧儿(即斧头)，“咚、咚、咚” 几下，将大水缸砸碎。

      黄七嬢等和顾客们十分吃惊！有认识壮汉者喝问；“‘舞得趣’ 你干什么？人家做点小生意也十分不易！可以退你钱嘛，你也不至于如此逼人，小题大作？”

    “舞得趣”是某集体商店会计，性情耿直，说话风趣，处事公道。

    “舞得趣”微笑答道；“七嬢，各位父老乡亲千万别误会！我砸缸不是因为今天吃了汤圆……”

    众人更加不解，齐问：“那你为了什么？”

      “舞得趣”说：“仅仅把缸子洗干净还不得行，二天(以后)买主(顾客)一想起缸中死耗子，不管怎样，心中总有点疙瘩。一传十，十传百，对生意十分不利。来，七嬢，这二拾块钱拿去，明天买口新缸。”

      话毕，“舞得趣” 掏岀两张“大团结（拾圆币）”放在桌上，然后扬长而去。

      这家汤圆店的生意一直红火到上世纪末，直到盐码头拆旧建新止。

(1300字)

2018.10.10于乐山草堂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