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野散记——疯人大馒头

      小时懵懂,少时离家求学,乡野的事,大都来自母亲的讲述。

      大馒头和我们一个村子,三间茅屋寒碜地立在半山坡上,既无远亲,亦也近戚。

      他家原本五口人,父母,他及弟弟和妹妹。父亲木讷老实,母亲活泛不安分,日子过得清贫寡淡,终一日,他母亲抛下父子仨,带着女儿,跟一个河南人跑了。

      没有女主人的家更加赤贫,然而大小馒头还是长大了。

      大馒头和小馒头宛如同素异形体,大馒头高大俊朗,待人和善;小馒头矮小猥琐,寡言少语。想着大、小馒头长大了,成了家中的主要劳动力,日子应该有所改观,可是,天不遂人愿。

      大馒头喜欢上了隔壁村的一个姑娘。那女子,虽然说不上花容月貌,倒也长得干净整齐,家境也还好,在村中算得上富裕人家。这样的家庭,自然看不上大馒头及他的家庭。大馒头求之不得,慢慢便有些魔怔了。他不再勤耕于土地,而是每天守在女子必经的路口,痴痴地等。女子被吓到,自家的哥哥不依较(乐愿),把他狠揍了一顿,回到家,又被小馒头一通骂,病情便越发严重了。

      乡野里对精神病患者极尽厌恶和鄙视,也不知道求医问药,生生把大馒头给耽搁了。原本精神抖擞的男子形容枯槁,两目无光,尽管后来送到了精神病院,已是病入膏肓,回天乏术,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的状态。

      听母亲讲,大馒头已疯癫得厉害,不但不识人,还有暴力倾向。听得我胆颤心寒,假期回到家乡,走在路上左顾右盼,像作贼似的,害怕大馒头突然窜出来,拳脚相加。

      那是寒假的某一天,天空飘着小雨,机耕道显得湿滑泥泞。我和母亲串了门往家走,赫然看到大馒头站在路中间,似乎在等什么人。

    见我们过来,他突然笑了,眼神清明,笑容灿烂,丝毫没有病人的凝滞和凶戾。“范大,你放假了?”他叫着我的小名,我的脸如被冰冷的雨冻住了一般,不能回应任何表情。

      我用眼角的余光瞟着他往家走,他像一座铁塔似的矗在泥泞中,眼神又恢复了空洞和茫然。

      后来,母亲告诉我,小馒头带着大馒头上了火车,不知道去了哪里,然后独自回了家。

      不知道小馒头把大馒头抛弃在了哪座城市,也不知道他是否还活着。这个我不知道大名的人,或者就是城市的垃圾桶旁翻找着食物的某人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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