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

我饮咖啡。我信咖啡的功效。

相信许多人并不知情，咖啡有它独特的功效。可若叫我讲个明白，我是知其效用，才饮咖啡，还是饮了咖啡，才知其效用，我便心里作难了。

我讲不好。人对我说：“你必是相信，才会去饮。“我不知道。因为我若非尝过，怎能相信呢？我只知道，我每日清晨若不来上一杯，就会浑身不爽，终日不得劲。如此，我每天都来上一杯，甚至两杯。长此以往，习惯成自然。

“是怎么个不得劲法呢？”人问我。我望着他，他望着我。

我明白，在习惯中饮咖啡会是很害人的，因为我会习惯咖啡的效力，而渐渐不觉其效力了。这样一来，总有一天我会心生疑虑：“其实我也不需要咖啡”，进而在第二天坚决不饮，这就很害人了——不得劲之感接踵而至，势不可挡。

这么说，是长期、习惯性的饮咖啡，带来了“不饮就不得劲”这么一个副作用？细细想来，其实不然。停止饮咖啡后，“不得劲”会随时日减弱、平缓，只是在初戒之时十分突出，十分庞大罢了。而“不得劲”最终平缓下来的状态，我细细想来，就是从前未尝饮过咖啡时所有的常态，只是心思里仍觉得不得劲。会这么想，是出于和得劲时候的对比吧。

“是怎么个得劲法呢？”人又问我。我望着他，他望着我。

“你来上一杯就知道了。”其实啊，说的时候，我支支吾吾，结结巴巴，面红耳赤。

“你不叫我信，我就不喝。”

细细想来，这本是一个相当容易的事情，如今却怎的成了一个堪比登天的难题。人饮咖啡，就会得劲。让人明白并相信咖啡的效力，应当是无需我来费口舌讲述的，这是咖啡自然而然的功用。

人似乎可以寻得到五花八门的咖啡替代品。喝可乐的喝可乐，快乐欢喜；喝茶的喝茶，平心静气；喝开水的喝开水，汗流浃背；喝酒的喝酒，不问朝夕。可实际上没有一样能够真正代替咖啡，因为咖啡有它独特的功效。人饮咖啡，就会得劲。

有的人不信，是未曾看见。他喝惯了开水，就不会突发奇想，改变口味，来上一杯咖啡。饮茶者气宇轩昂，饮酒者一呼百应，而咖啡饮者们为何不能大大兴起，将咖啡自然而然的功用自然而然地表明出来、让人看见呢？为此我羞愧难当，分明是在那询问我的人面前十足的“不得劲”了。

有的人不信，是决意不信。他以饮酒者自居，心目中再没有比酒的功效更得劲的了，即便尝了咖啡，也说成是昨夜饮的酒的余劲。他，听完我的建议，表示愿意在我面前尝上一杯咖啡。我欣喜地注目他咕咚咕咚，畅饮不止，我正有感于其豪爽，不料，下一秒，哗啦啦兀的给呕在了地上——“咳咳咳哈哈哈哈哈”。我在惊惶之中连忙问他是否感受到咖啡的效力，却见他咳咳咯咯，咯出一口咖啡色的老痰。

有的人不信，是信而未信。他坐在空调房的咖啡馆里，翘着二郎腿，眯着眉目，端着咖啡杯，嘟着嘴唇，指望上档次地嘬上一口，同时指望人都看见他是多么上档次地去嘬的，顶好的是更在心中议论他嘬得是多么的上档次。我一直没有探究出个所以然的是，当他穷极告贷地需要“得劲”一下的时候，他上档次的嘬法能不能够帮助他。

有话说，为了咖啡的功效，我要饮咖啡。人饮咖啡，就会得劲。可若单单为其功效而饮，岂不就不适合称为“咖啡饮者”，而更好称之为“得劲求者”了么？倘若有其它物什，有力量提供给你相同的——在你看是相同的——得劲之感，你便要弃掉咖啡，而转去信靠新物新事么？嗐！有的人不信，是信而小信。人呐，须思量，倘若咖啡不再给我提供功效、不再叫我得劲，我还信咖啡吗？倘若咖啡不仅不叫我得劲，反叫我失眠、尿频、拉肚、头痛、痉挛、发癫疯、生幻觉，又叫我受人非议、遭人排挤、人狗共憎、与世为仇，我还信吗？小信的人呐！须知晓，咖啡就是咖啡，不在于其功效。

我饮咖啡。我信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