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兵离开家的日子(3)

(十一)

班车驶入公路后,送别的人群,影子越来越模糊;行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一个多小时以后,到了第二座大桥(先经过了环潭街边的第一座桥了);车内,有人小声地说,要进县城了。

直到此时,我才明白第二座桥,就是水西门大桥,即现在的一桥。

这是我19岁经历中,第二次坐班车。

车过解放路,到了老火车站广场,(即现在的双龙广场),车停稳,开始下车。接兵的干部,站在车前门喊:同志们,把你们的东西都带好,下车原地待命!

一声哨响,所有新兵们再没有一个人说话了。接兵干部说:我们现在列队进入站台,大家一个跟一个,要遵守纪律。

到了站台,还是列队站着。过了好一会儿,接兵的一个大干部(接兵团的人,后来才知道他是我们到达的那个部队的一位副团长)说,原地坐下,坐在各自的提包上。

本来,到达随县(老随县)火车站还不到10点,这一坐下,一直坐到13点多。后来才知道,车从武汉发过来,是从9:30启动的,可见那时候的火车速度有多慢。

火车一声长笛鸣响,惊醒了睡梦中的新兵和接兵干部,大家开始活跃起来。火车停稳了,从车厢里走出在武汉接兵的干部,他们和随州的接兵干部握手、寒暄;随后,叫所有新兵从站台上向车厢里搬运一框框橘子、面包,还有几框苹果、犁。

搬运这些水果,不仅有随州的新兵,还有从车内下来的武汉新兵。武汉的新兵,毕竟是大城市的人,他们边干边和接兵干部们开着玩笑,而随州新兵,对接兵干部只有尊敬,一句笑话儿都不敢说。

运送新兵的火车,叫军列;到达沿线任何火车站,都不允许老百姓乘坐。

从站台挤挤挨挨的新兵中,我发现,穿蓝色裤子的新兵寥寥无几。后来才知道:除随县环潭公社河武管理区14名新兵、三里岗公社刘店、古城两个管理区16名新兵、加上武汉市硚口区7名新兵共30多名新兵军装是黄上衣、蓝裤子外,其他的新兵,都是一身黄军装。

水果框子,垒了小半节儿车厢,也搬运了至少40多分钟。之后,接兵干部,指令新兵们把站台上残破的纸箱和烂掉的水果捡干净,一阵忙碌过后,一个个汗流浃背……

再之后,在接兵干部的引导下,新兵们开始上车。车厢里铺好了稻草,接兵干部说,到部队去的这几天,我们就睡在这里,两个人一组,一床被子当垫被,一床被子当盖被;自行组合……

组合完毕,我和一位三里岗公社的新兵搭伴儿,他叫王宏厚。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汗渍早已经干了;随着一声汽笛响起,火车像老牛一样,哼哼唧唧、慢慢吞吞地启动了……

军列第一次停靠,从车厢大门朝外看,一块牌子上写着“襄北站”。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远处,零零星星散放着昏暗的灯光……


(十二)

从随县到枣阳,中间夹着万福店农场;从随县到襄樊,中间夹着枣阳县。别看这100多公里路程,温差却很明显。

10月份的随县,那时农村最忙乎的,就是种小麦。当兵走的时候,农村最忙的,就是戳沟。天气和农活儿的影响,穿单衣出大汗。

到了襄北,或许因为当时已经太阳落山,或许是因为搬橘子出汗过以后,感觉一下子冷起来了。

襄北站,当年不仅仅只是一个过往火车的停靠站,而且还是一个兵站——即给过往的军列提供食品或物资的补给站。

我们到达时,已经是18点过后,所以补给食物正是时候。

根据接兵干部指示,我们下车取食品。看到在我们前面先下车的新兵们,拿的是馒头;于是,我们也列队朝取馒头的地方挤(当时人的确很多)。

令人感到诧异的是,叫花子成群结队。他们可以不排队,肆意地抢;那阵势,我是第一次看到:成群结队的,充斥着方言的普通话;更有甚者,直接从当兵的手里抢……

到襄北站,还有一个印象很深的一件事儿是:从火车站向远处看,没有庄稼的田地里,白茫茫的。刚开始以为是下雪了,后来听别人说,那是盐碱地,水泡过之后,土壤上就浮现盐碱,看着像白霜似的。

襄北兵站,大约停留了个把钟头,驶出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十三)

军列离开襄北兵站,老牛拉大车一般,喘着粗气,慢慢向北驶去。

车厢里,昏暗的顶灯 ,显得有些压抑;白天的朝气,不再在血气方刚的我们的脸上看到……

靠在车壁,有些人小声地聊着什么;有的人,却扛不住睡意来袭;慢慢,溜进被窝里睡着了。

我还睡意全无,四周打量着车厢。白天有战友(这时可以称为战友了)说车壁上有干牛屎,有的人还也为是开玩笑。

我看到,车壁上不仅有牛屎,而且牛屎还很多、很厚。想到牛是食草动物,牛粪都是干净的,不舒服的感觉立马烟消云散。

有的战友眼神发愣,有的战友一副心思沉沉,看着他们的样子,我也开始想家了……

接兵干部已经催足我们快睡觉几遍了,没有躺下的人,脱掉穿了一天的宽大军衣,钻进了被窝。

人是睡下去了,但真睡不着。

我没有睡着,接兵干部也没有睡着。如果说新兵们好好睡觉是一项任务的话,那么,接兵干部轮换睡觉则是责任所在——他们要掌握新兵们的动态情况,尤其要做好安全保卫工作。

不知过了多久,和着车厢铁轮与铁轨“咣当咣当”声中,我听到一个声音:“邓县到了”。抬头一看,原来是接兵干部正拿着铁路地图,对应军列停靠的站点儿说的。

邓县(现今邓州市),河南省与湖北省最接近的一个县。

这一天,对于我来说,有几个人生第一次:第一次坐火车,而且是专列,第一次出省,虽说离随县并不远。

车外,黑漆漆的一片;车内,很多人都睡着了;鼾声四起,我也在迷迷糊糊中进入了梦乡……


(十四)

军列进入河南省境内以后,温度明显变低了,为防止感冒,接兵干部下令:都把绒衣绒裤加上。

军列,在铁路调度编序上,和货车排列时间差不多,只要有列车经过,军列和货车都要靠边站——让道儿。

军列,之所以跑的不快,除了让道儿是一方面原因以外,其本身就不允许速度跑快。

过了邓县以后,又在很多个小站停留过。

记得再经过的一个大型火车站,好像就是南阳站了。南阳站不仅停留时间长,而且又补充了一些物资。

为防止新兵下车上厕所走失,接兵干部要求:上厕所时,必须两人以上一起去、一起回。

从随县上火车不久,接兵干部给每个新兵发放了6元钱,即一个月的津体费。但到南阳站时,又给每名新兵发了6块钱,这让每名新兵都感到喜出望外。

随着几天近距离的接触,与各位新战友以及接兵干部熟悉起来,几天前不敢说的话,敢说了,几天前不敢问的事儿,敢问了。

比如说,问起了我们要坐几天的火车才能到啊?我们是去哪儿当兵啊?部队驻地是不是一年四季都很冷啊等等。

无话可说时,扒在车厢大门用铁丝捆的木板处向外看,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看着看着,就在无形中对比随县了。

其实,才两天时间,感觉嘴皮要炸裂了,喉咙也不舒服。车外,一片灰蒙蒙的,虽说刚刚进入10月中下旬,树叶和庄稼都已经开始打蔫儿、凋零了。

风掠过,云飘过,盯着远山,开始想家……


(十五)

人在睡觉,火车在行进。时间进入第3天,跨省要入陕西了。

夜里,火车走走停停,冥冥中,听到和看到几个站名:平顶山、洛阳、渑池、三门峡、华山、渭南……

给人印象深刻的是河南到陕西,隧道很多。因为车速慢,火车进入隧道后,哼哼唧唧地好长时间才能出来。

多年以后,悟出一个道理:国民生活节奏、质量,是与国家经济GDP多少相适应的。火车速度慢,是国力弱造成的,老百姓吃穿差,更是国力不足的内在表现。

火车按照它行进的预定方向、节奏前进着,各位新战友,彼此熟悉后,开始聊起家常来。聊着聊着,发现一个有趣儿的现象,我所在的管理区,6个大队14名新兵,分布情况是这样的:除红卫大队是1人、钢强大队是3人外,其他4个大队均是2人。

厚喜、良运、品绍、品成、汉朝、汉元、久安、新朝、加永、明保、定州、定山、占春、九龙;14个人中,有的是同学关系、有的是远方亲戚关系、有的同门同姓、有的不仅同姓,而且还同门派。

14人中,姓张的3人、姓李的3人、姓刘的2人、姓徐的2人、邓、范、阮、傅各1人。

此前,这些人,除非是同学以外,虽说有以上这样那样的相互关系,但走动、来往的不多,所以彼此并不熟络。

更深的话题,聊的很少。日后,有自我表白的、有问询得知的,没入伍前,有的在家学过铁匠、有的学过砌匠、还有一个在大队放鸭子……

(文  傅九龙  未完待续)

【写在后面的话】这篇连载《当兵离开家的日子》,是我本家哥哥傅九龙写的。我们年龄相仿,每个周末,我们都在随州户外老虎队里骑行锻炼,他在群里的网名叫“金枪鱼”。闲睱时间,我们都爱动笔写点什么。近几天,他在QQ空间里连载的当兵故事,引起了我强烈的共鸣,也勾起了我对那个已经远去的青春时代美好回忆。我期望更多的人看到它,就把它原封不动地把它转上了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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