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学校开除的孩子

我和阿星注定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很久以前就认识了,那个暑假我是物理课代表,他是差生,老师说要我好好带带他,我点头答应。

但当我试着接触他的时候,却愕然发现他非常复杂,他并不是一个纯粹的学生,学校只是他生活的一部分,校外的无业团伙才是他的重心。

当时他对我很友好,也许是我班干部的身份,也可能我是第一个肯主动与他接触的好学生,当然我也并不讨厌他,并且还试图用自己幼稚到可笑的学生气息来“感化”他。

不过是徒劳的。

直到那一天发生的事情,彻底打碎了我的妄想。

学校通报了一起恶性打架事件。

主犯阿星与他的小弟公然在操场上喝酒,还在酒醉后与高年级斗殴,关键是他用敲碎的酒瓶砍伤了一名同学的手臂。

事件被做成大字报张贴在学校的告示栏里,弄得满城风雨,阿星也被劝退,从此真成了无业游民。

我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见到辍学后的阿星,那时他跟着父亲做生意,穿着蓝色连衣工作裤,粗劣的白手套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显得有些狼狈。

阿星也举着手和我打招呼,但我觉得他变坏了,所以根本没有理他。

这个举动直到现在我都觉得可笑。可见学校的对于“坏孩子事件”的反面式洗脑已经根植在我脑海深处了,其实不管孩子有多坏,至少如今他是个劳动人民,我竟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

阿星见我没反应,一脸悻悻地走开了,一旁的父亲过来问,阿星沉默地摇摇头。

阿星家生意不景气,我也是听同学说起。

他做的是橱柜家具,那段时间新闻里频频爆出新橱柜甲醛超标,弄得一些老主顾都不来了,生意也就每况愈下,而且银行贷款迫在眉睫,他们仿佛陷入了绝境。

父亲素来沉稳,虽然生意如山倒,但还不能击垮他的内心,他总对阿星说:“人生就像爬山,一山还有一山,沉浮都是正常。”

阿星不一样,暴脾气的驱使让他喜怒无常,家里的盆盆罐罐就遭了秧。

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也会同时打开一扇窗,柳暗花明这句话应该说的就是他们家吧。

乡里搞拆迁,阿星祖上的两座老宅都被划在范围里了。

犹如熄灭的火苗被浇上猛油,长期压抑的阿星变得狂热和无度。

一个月里,阿星频繁出入高档娱乐场所,破旧电动车换成奥迪A4,脖子上还多了条大金链子,称兄道弟的朋友也渐渐多了起来。巨款到手的他多次提议把附近两个店面也盘下来,父亲考虑到根基不稳愣是没同意,为此他俩多次爆发激烈争吵。

店里为方便做生意共用一个账户,密码两人都知道。阿星见争吵无果,就悄悄偷偷拿了家里的银行卡去了售楼处,想到那美丽的售楼小姐小丽他不禁舔了舔嘴唇。

小丽也是这段时间酒桌上的朋友介绍认识的,阿星也承认,他想盘下那两间店铺也是因为小丽的原因。

先斩后奏,老爷子能说什么?说不定还能捎个小丽回来。阿星美美地想。

阿星翻看着小丽的微信,在一片甜腻的送声中摇摇晃晃回了家。

刚进门,就看到老爷子铁青着脸坐在正堂,杯中茶叶已经泡淡。

阿星打个哈哈就要进房,老爷子叫住了他。

“是不是去买房了?”老爷子的声音很平静。

“是的,这不想快点发财嘛。”阿星干笑着。

老爷子一言不发地回了房,仿佛已经看透了阿星的执迷不悟。

正如老爷子所说,阿星家生意根基尚浅,贸然开新店会承受极大的风险。

生意赔了。阿星不是没有尽力,只是甲醛的危言还没彻底淡去,而且新店缺少人手,库存积压,阿星的满腔热忱遭遇迎头痛击,拆迁款在他手中都没泛起半个水花。

那天深夜,阿星掏出手机想找人诉诉苦,可那些曾互称兄弟的人一个个没了身影,要不忙音,要不就是没空,阿星一夜之间又成了孤家寡人。

猛然间他想起了久未联系的小丽,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差点把她忘了。

而当他拨通小丽的电话时更令他绝望。

小丽在“喂”声之后就直接挂了电话。

阿星渐渐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钱没了,他仿佛又回到了过去。

这时手机短信震动,阿星颤抖着打开,一个踉跄,他直接晕倒在地上。

屏幕上赫然显示:您的欠款10万将于明日到期,请及时归还。

尾声

阿星是在急救车上醒来的,一边老爷子正盯着他翻着白眼。

他感动得想哭,但他又立刻用袖子隐晦地抹了抹,好好的男子汉怎么弄得像娘们似的。

不过他的感动很快转化为焦急,因为他瞧见车上的时间,赫然是第二天早晨,他想到了未还的贷款。

他幻想着,如果老天给他再来一次的机会,一定重新做人。

老爷子冷哼一声,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20万的存单拿到他眼前晃了晃,户名正是阿星。

原来,老爷子早已预见了此刻的结局,拆迁款刚到手时,他就从中抠出20万存了存单,已被应付今后可能遇到的劫难。

而他迟迟不拿出来,就是要让阿星尝尝自己的苦果,再多的钱都是小事,而人的堕落才是最无法弥补的。

阿星猛掐手臂,告诉自己不是做梦,滚滚热泪控制不住地涌下来,新的黎明仿佛在他心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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