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个世上 没人能活着回去


昨天报告给大家一个好消息,秘书小王考了135.15分,第一名,今天还有一个补充版,我知道了我同岗的第二名126.55分,第三名119分。

我也没想到我们这个岗位入围的三个人每个人之间的分差能这么大,理论上前三名分差在2-3分很正常,现在这种罕见的局面我当然是开心的,特别当我是第一名的时候我就更开心了。

这就表明,第三名基本已经没戏,我只需要和第二名battle一下,而我按部就班准备,到时候好好进去了,好好出来了,不反党反社会,不一张嘴就泄露个人信息违反考场纪律,胜算十分大。

另一个好消息是,我成了岗位状元,行话叫入小围,教育机构把前段时间我斥巨资报的笔试直播课的钱作为奖学金全额退给我啦,且赠给我一套价值980的面试线上课,然后今天我亲爱的婆婆妈带着满满的爱意小手一挥给我打了三万块钱,让我尽快报一个厉害的线下面试班,临门最后一脚踹明白的。合着考第一还真的是挣钱,你看我说只有第一名才有意义吧,起码有经济意义。

按理说遇见这些好事,我应该春风得意马蹄疾,而事实是自从成绩下来到目前,我浑身上下哪儿都不得劲,几乎所有的地方都疼,体温飙到37.5度,然后还整不明白到底是哪里疼,根本不想说话。

要我说,这也不像重感冒,更像是肌体在急赤白脸的宏大叙事桥段之后开始自行泄火减压。

真的,在成绩要下来但是迟迟不下来的那几天,焦虑顶得我寝食难安,毕竟曾经在很长一段日子里我对这件事抱有极高的期待,要揭晓结果时是个正常人他都没法儿淡定,谁都不想一腔热血哐叽又喷房梁上。我好像也到了这样一个年龄,就是终于不再羞于承认成年人也会有恐惧、纠结、忐忑这些负面情绪,它们的存在是正常合理的,没必要人为抹去或掩盖,仿佛自己百毒不侵。

我浪费时间缓解焦虑的方式极其诡异,不知道有没有人反应过来,一向不太喜欢小孩的我,近期看了很多关于育儿和心理学的书,推送了好几个这方面的读书笔记,干呆着我闹心啊。前年也是,面试之后等系统下总成绩大榜的那两天更烦,烦能咋办?时间也不会因为我烦就快点过,于是我48个小时看完了九百多页的《亮剑》。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秘书小王确实像个书呆子和精神病的混合体。

无论何时何地,书都是好东西,它不仅是流动的避难所,也无时无刻不在教会我们成长,使我们得到解脱。在我大剂量吸收我并不特别感兴趣的心理学知识时,无意间想通了很多事情。

我也开始认真研判,我从前笃信的那些事是真的吗?我确定它就是真的吗?在我认定它是真的时,我是什么心理状态?如果我反向思考,我会是什么感受?这是拜伦·凯蒂在《一念之转:四句话改变你的人生》中提到的“反躬自问”里经典的四个问句,用以转念作业。

举个例子,在我很小的时候,差不多四五岁,我经常和房东的儿子一起玩耍,这个小男孩比我小两岁,当时正处在非常粘人的阶段。我有时会在玩到半途忽然离开他,去我姥姥家,也没到有余力顾及玩伴感受的年纪,自然从没想过他什么心情。有一天我又去敲门找他玩,他乐呵呵开门,他妈妈忽然冲上来把他抱走,走之前很凶地对我讲,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家孩子玩,玩一半就走,我儿子哭得都上火了,还踢了我屁股一脚。

三岁看到老,我当时脾气就已经很炸裂了,竟然就那么挨了她一脚,既没和她吵架,回家之后也没告诉我妈妈,只是从那之后再没去过她家一次,自然更没有找过那个小男孩玩一次,甚至直到后来我们都长大了,街上遇见这对母子,我一句话都不肯说,好像从来没认识过,这个阿姨,是我妈妈的同学。

最让你吃惊的是,差不多十五年后我的升学宴,当着这个阿姨的面,我在饭桌上笑着提起这件事,让她非常难堪,我这一脚之仇好像才算放下了。从前说过,我这个人,有着变态的自尊心,小孩子之间可以玩可以不玩,不想玩你可以好好说,没理由在我孤身一人时踢我,吃相太难看。

我五六岁时为什么没当场发作?也没哭着喊着回家去告状?因为我们家租的他们家房子,我潜意识里觉得房客最好不要和房东闹掰,我妈特别护犊子,如果知道我受委屈了,肯定很生气地去找那个阿姨理论,后面怎么办呢?大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因为我挨了一脚就大张旗鼓换房子搬家吗?我添的是什么乱?所以我很多年之后才当个笑话跟我妈说这个事,那还给我妈气够呛。

说回反躬自问的经典四句,我试图拿这件看上去已经了结的小事做实验:

1.你觉得你被踢被侮辱了,那是真的吗?当然是真的,我少时记忆力超群,不说一目十行,也差不了太多,时隔几个月再进入某一个房间,我能清晰明了地说出和上一次有什么不同,这么一件特殊的事,绝对是真的。

2.你确定它就是真的吗?我应该是确定的吧,二十几年光阴匆匆过,近期的事我不一定完全记得,小时候但凡能记住的事,一定有其涵义,很难有错。我被踢了肯定是真的,但是说我被侮辱了,好像有点程度过重。现在我也是个孩子妈,再回想当年,小男孩三岁多,那位阿姨就比我现在的年龄要小,二十几岁的小妈妈,看见幼子总是因为别的小孩又哭又上火,心里肯定是急也有,气也有,懊恼还有,出现这种不符合大人身份的举动不提倡,但是能理解。她的本意并不在于伤害我,而是想吓退我,自始至终我的印象里都是她踢过我一脚,但是没有疼的概念,可见其实是不疼的,她没使劲。

3.在我认定它是真的时,我是什么心理状态?我有一种被拒绝被伤害被侮辱的难言情绪,非常生气非常记恨非常屈辱,但是我又觉得不应该说,那个年代每家条件都不好,我爹妈讨生活已经很艰难,不应该再给他们添麻烦,于是这个情绪就卡壳了,淤塞了很多年也不能疏通,后来我甚至错误地认为让她体验我当年的感觉是一种疏通,我才可以放下。

4.如果我反向思考,我会是什么感受?如果我可以用如今的心智和同理能力去思考,当年她是没有恶意的,不过是一个新手妈妈在育儿的过程中用不太正确的方式,试图解决掉一个无足轻重的小绊脚石,也就是我,没有什么机深诡谲,她踢完我她都忘了,是我在内心反反复复回放当时的场景,一次次被击中,一次次被踢被伤害。

想通这一点,我才在二十几年后的现在能够真正谈及放下。

再把思维延伸,我一直耿耿于怀的一个朋友酒后对我出言不逊,我直到今天也不想和她说话。我当时以为她是酒后吐真言,她说我情绪很差,不是大家的骄傲了,说如果是我爹妈她就掐死我,说我身上的所有问题都是我爹妈的问题,我恨的是她口无遮拦,我恨她不顾念十几年情谊,我恨她在我抑郁症最严重的时候用这种方式抛弃我,就好像我身上毫无可取之处。

前天晚上知道成绩,我还在想,真悲哀,以前开玩笑时她还说考上了请我吃她亲手炖的鸡,这鸡也一直没吃成,现在你给我吃,我都不想吃了,过了特定的时间,金山银山对我也没有诱惑力,念旧恩的人,同时也记旧仇。

但是如果运用反躬自问,那是真的吗?是真的,聊天记录虽然被我删了,看着心烦,但是一定是真的。

你确定那就是真的吗?我不能确定了,那是我状态最不好的一段,我脑袋里每天都是关于宇宙和生死的诘问,都上升到哲学和宗教的高度了,日常的琐事我都不再确定。

我那时什么心理状态?怨恨,我不可能骗人说我不怨恨,再怎么说也是十几年相知相携的感情,就像我前几天跟别人说的,言语对不同的人有差别很大的作用,你在路上忽然遇见一个人骂你祖宗,你基本不会在意的,只会想我今天好倒霉,碰着一个疯子,但是如果是你很在意的人,他只要有一点不符合你的心理预期,你就会无比失望和沮丧,这就是感情的投入产出比带来的结果。我曾经很喜欢这个朋友,也不是,应该说只要我能称为朋友的人,我内心都很喜欢,所以她酒后的那些话对我造成的影响往大了说是差点把我推进深渊,往小了说是让世间丑恶见得不多的我见识了人性的多面。

如果反向思考,我会是什么感受?反向思考,就不是她伤害了我抛下了我,而是我伤害了她抛下了她。这不是无凭无据没有道理,因为至今我都不肯轻易对她说一句话,我单方面结束了这段友谊。再回想,那段时间她面临的是同学过世,父母疾病缠身,伴侣拈花惹草,孩子不顺她心,她的怨气未必就是冲我,我只是赶在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时机撞枪口上了,而且我那时情绪不稳定确实偏执,这种偏执现在提起轻描淡写,实际上给身边的人非常大的压迫感。我也有错,错并不全在她。

虽然我依旧不能完全释然,但是我不怨恨了,我不是跟特定的人和解了,我是和那时的自己和解了。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它是药,不过这药得自己去找。我的很多想法并不是真实的,是我的无数侧面在现实世界中的投射,是无数个我自己。

若问我为什么不追韩剧了?因为我发现这个事儿真的不适合我,热情也就能保持三四集,一个《鬼怪》总共16集,我竟然跨了个年才断断续续看完。我还非常不自知地下载过好几部别的韩剧,如今我知道了,再给我五年我也看不完,我就不擅长这种只需要眼睛到位不需要脑袋出场的节目,它让我觉得有思维退化的风险。当然我不是说追剧不好,我是在表达我和它不熟,以后更费劲能熟。

我以前引过阿兰 · 德波顿的一句话:人类是先天就有缺陷的动物,无法持久地拥有幸福,受困于蠢蠢欲动的性欲,汲汲于名利地位,容易遭受惊天事故的打击,无时无刻不在逐步迈向死亡。

很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来世界一次,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所以要尽量璀璨。我可还记得以前有人夸过我专注的样子贼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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