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一白说历史人物:178期冯道

残唐五代,烽火狼烟。

一个出生寒门的读书人,没有社会背景和人脉关系,从小小的侍郎做到宰相,历经四个朝代和十位皇帝。

天下动荡仿佛和他无关,不得罪人的同时捎带救人,退休之后自称为长乐老,逍遥到七十多岁寿终正寝。

当世之士无贤愚,皆仰道为元老,而喜为之称誉。

虽说金杯银杯不如口碑,但是口碑会随时代而变化,欧阳修骂他是不知廉耻,司马光评论他是奸臣之尤。

五代里的皇帝脱胎前朝,搅起血雨腥风被称为枭雄,在枭雄缝隙间存活的人,口碑却一步步地走向坍塌。

冯道,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882年,黄巢之乱第七年。

河北的一个普通农户家,诞生一个普普通通的婴儿,他的未来注定不会普通,因为赶上了唐王朝的末世。

盛世和末世并不难区分,越爱折腾越容易四面漏风,老子这位高明的掌勺人,在千年之前已经写好菜谱。

治大国,若烹小鲜。

以道莅天下,其鬼不神。

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

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

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老冯作为唐王朝的基石,经常蹲在村口石头上闲聊,从庄稼收成到天下局势,聊出农忙生活的另类精彩。

一会说李克用进军关中,一会说朱温应该投降朝廷,一会又说黄巢挖掘乾陵,四十万人连墓门都找不到。

老冯离开村口的大石头,仿佛立刻回归到真实身份,听说今年粮种又涨价了,想去打个零工也没老板要。

本地暂时不受战火肆虐,并不能代表生活不受影响,很多条官道被炸断之后,错落有致的棋道逐渐瘫痪。

钱,好像越来越难赚了。


其先为农为儒,不恆其业。

老冯家没有固定的职业,在种地和教书之间徘徊着,做生意和当官这两件事,基本上和他们家没啥关系。

不直接跟钱或权打交道,很难积累出丰厚的关系网,这两样东西是千古不衰,永远吸引世俗间的注意力。

没有享受过多的注意力,反倒容易激活质朴的本性,天然本性经由自然触发,普通人逐渐会变得不普通。

道少纯厚,好学善属文。

不耻恶衣食,负米奉亲之外,惟以披诵吟讽为事。

虽大雪拥户,凝尘满席,湛如也。

冯道从小就很喜欢读书,吃穿用度方面没什么讲究,每天给父母亲做好饭菜,钻到破房子里面咬文嚼字。

桌面被他磨得溜光水滑,屋角落满灰尘也不去打扫,凝望着窗外面大雪纷飞,给双手哈点热气继续看书。

没病没灾花不了多少钱,紧着点用生活也能过得去,然而面对局势的大周期,开张倒闭的节点又降临了。

唐,好像越来越虚弱了。


907年,朱温灭唐建梁。

十五岁的冯道满脸疑惑,不知道换牌以后有啥影响,请教村里年龄最大的人,发现老汉脸上也写满问号。

近三百年的旗帜倒掉了,好几代人没有经历过交接,但这并不影响开张倒闭,一切好像很自然的发生了。

朱温是大唐王朝的草民,敬翔是大唐考场的落榜生,联起手有点负负得正的意思(见秦岭一白.敬翔篇)。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

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贫。

养备而动时,则天不能病。

修道而不贰,则天不能祸。

冯道在书本里找到答案,却不如亲身感受来得真切,旧框架倒了而新朝未立,他们这代人的前途在哪里?

有人选择继续在家种地,兵荒马乱被抢也无能为力,有人选择加入朱温阵营,有人选择对立面的李克用。

无数种选择撕裂了基石,各方像是在玩贪吃蛇游戏,一声令下之后前仆后继,只有一支队伍能活到最后。

冯道可以看懂诗书文集,因为这些是用笔墨书写的,但是他看不清天下大势,因为这些是用血火铸就的。

家,无论何时都是港湾。


安贫乐道,不是让你乐贫。

冯老爹不是个普通农民,为农为儒有点像种地倒茬,不同庄稼侧重不同养分,老栽种一样容易损毁地力。

读书和种地其实差不多,在一个方向上钻研得太深,收获深度必然失其广度,还是套种更接近均衡发展。

发展的目的是为了释放,安贫乐道是一种释放结果,尽力之后对贫困的坦荡,乐贫却是啥都不干的懒惰。

各大阵营在招人,你也去试试吧!

冯道选择去投奔刘守光,一封自荐信荣升低级参谋,一句话没说好又被下狱,前后加起来不到俩月时间。

乱世是用来打破框架的,出头容易同样倒台更容易,冯道躺在昏暗的牢房里,琢磨职场新人易犯的错误。

刘守光囚禁父亲揍哥哥,这种人怎么可能海纳百川,但是这种人又掌断生死,如何相处还真是门大学问。

守光怒,置于狱中,寻为人所救免。


承业重其文章履行,甚见待遇。

张承业曾是唐朝的太监,现在成为冯道的首位贵人,他是李克用的河东监军,受命辅佐战神儿子李存勖。

张承业要是想提拔冯道,连镀金这种流程都不需要,结果周围有人看着眼红,好坏和坏话涌进老张耳朵。

周元豹者,善人论鉴,与道不洽。

谓承业曰:冯生无前程,公不可过用。

卢质曰:我曾见杜黄裳司空写真图,道之状貌酷类焉,将来必副大用,元豹之言不足信也。

面相是门很玄妙的学问,归根结底取决于自身心性,经过上一次的牢狱之灾,冯道装作没听到风言风语。

他每天按时去打卡上班,李存勖和朱温在黄河对峙,大量文书堆在办公桌上,冯道忙得都没有时间喝水。

在敬业的工作态度面前,背后的玄妙言论逐渐消散,冯道悄无声息化解灾祸,或许和他的名字也有关联。

道者,人之所蹈,使万物不知其所由。


李存勖在打仗,郭崇韬要裁军。

老郭的意思是连年大战,军队里面捞油水的人太多,为了每一分钱花到实处,让那些吃空饷的赶紧滚蛋。

李存勖听到后直接怒了,老子带着人抛头颅洒热血,属下多吃三五口怎么了,看不惯你就来当这个主帅。

李存勖命令冯道做笔录,要将口述内容在军营公布,板着脸催促动作麻利点,却听到冯秘书的温声劝诫。

道所掌笔砚,敢不供职。

崇韬所谏,未至过当,阻拒之则可,不可以向来之言。

喧动群议,敌人若知,谓大王君臣之不和矣。

幸熟而思之,则天下幸甚也。

郭崇韬的建议不合时宜,李存勖当耳边风就可以了,你俩撸起袖子当众干架,河对岸的敌军还不乐疯了。

碉堡往往是从内部瓦解,冯道思虑后选择堵住裂缝,然而面对着暴怒的战神,不是谁都敢在气头上灭火。

李存勖的血压降下来了,郭崇韬回过神跑来感谢,冯道的名声也显露了(因道为之解焉,人始重其胆量)。

早前乱发言被关进牢房,上次没有发言却化险为夷,这次乱发言又换来赞誉,这里面有没有什么规律呢?

招式是死的,出招的人是活的。


923年,后唐灭后梁。

刘守光称帝失败被杀了,张承业心怀大唐郁郁而终,李存勖开创一个新时代,郭崇韬更是立下汗马功劳。

冯道被任命为户部侍郎,穿着光鲜的紫服挺立朝堂,只有短短二十多年光景,他却经历了两次改朝换代。

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冯老爹还算是比较幸运,死在自家炕上而不是野外,临终前望着显贵的儿子,忧虑的眼神中有一丝欣慰。

在皇帝严重贬值的乱世,位置越高代表着风险越大,世事无常的岁月变化中,永恒不变的依仗还是品性。

冯道的守孝生活很清俭,遇到灾荒还捐出全部工资,他住在简陋的茅草房里,拒收本地官员送来的礼品。

契丹听说还有这号人物,派出特工队想抓回去研究,多亏边防军不是吃素的,这才没让草原匪徒们得逞。

丁父忧,持服于景城。

遇岁俭,所得俸余悉赈于乡里,道之所居惟蓬茨而已。

凡牧宰馈遗,斗粟匹帛无所受焉。

时契丹方盛,素闻道名,欲掠而取之,会边人有备,获免。


丧假没有结束,李存勖死了。

后唐开国皇帝正值壮年,没有倒在对外开拓的战场,却被内部叛军乱箭射死,遗体在城门口被仓促焚烧。

亲眼目睹政变的两个人,一个是走向皇位的李嗣源,一个是唉声叹息的赵弘殷,他生了个儿子叫赵匡胤。

先帝时冯道郎中何在?

李嗣源继任为后唐明宗,直接喊冯道快回来当宰相,作为冯道的第二个贵人,唐明宗相信自己的眼力见。

冯道没琢磨皇帝的面相,揣测这条大腿还能活几年,也没有去维护同事关系,完全按照职责该干啥干啥。

他推荐有真才实学的人,仗着前朝资历骗吃骗喝的,发篇文章都要去抄袭的,冯道非但不提升还要打压。

孤寒士子,抱才业、素知识者皆与引用。

唐末衣冠,履行浮躁者必抑而镇之。

出招的人是活的,所以才要讲规则。


有人靠本事,有人混圈子。

这是寒门和豪门的区别,然而这两大阵营时刻流动,宰相乃至皇帝也破不掉,想要稳固只能努力去平衡。

冯道提携大量孤寒士子,自然而然招致对面的不满,一个工部侍郎都敢调侃,说宰相选人要背《兔园策》。

冯道让人请侍郎来谈话,说这本启蒙读物出自名儒,大道至简永远不会过时,只注重辞藻华丽何其浅薄。

《兔园策》皆名儒所集,道能讽之。

中朝士子止看文场秀句,便为举业。

皆窃取公聊,何浅狭之甚耶!

前任宰相收到前线捷报,不经调研就写出歌颂奏章,冯道看个开头就笑喷了:昨来收复定州,非真定也。

最基本的地名都搞错了,歌功颂德变成了贻笑大方,看不惯各种洗地的操作,冯道接手文书的编写工作。

一个个字体从笔尖流出,贯穿起来激荡出文理双绝,所谓文章乃是胸中之气,以文观人更换来满朝敬服。

其文浑然,非流俗之体,举朝服焉。

尤长于篇咏,秉笔则成,典丽之外。

义含古道,必为远近传写。

故渐畏其高深,由是班行肃然,无浇漓之态。


弘文馆大学士,尚书左仆射,始平郡公。

冯宰相的头衔越来越多,然而生活条件却一成不变,或许是自幼养成的习惯,钟情诗书超过了吃穿用度。

他和仆人吃着同一锅饭,睡觉也不讲究床垫要多软,走进田间地头更不合影,皇帝称他是真正的士大夫。

冯道性纯俭,顷在德胜寨居一茅庵。

与从人同器食,卧则刍藁一束,其心晏如也。

及以父忧退归乡里,自耕樵采。

与农夫杂处,略不以素贵介怀,真士大夫也。

有一年的粮食大丰收,后唐明宗的心情非常舒畅,朝着躬身站立的冯道,问道:天下虽熟,百姓得济否?

风调雨顺乃是国之吉兆,冯道却没顺着皇帝的话说,一番回答不禁显得败兴,更让文武百官们面面相觑。

无论是揣摩准了李嗣源,亦或是真心为百姓们发声,敢在皇帝面前说这些话,这在历史情境中并不多见。

道曰:谷贵饿农,谷贱伤农,此常理也。

有《伤田家诗》云: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秋谷。

医得眼下疮,剜却心头肉。

我愿君王心,化作光明烛。

不照绮罗筵,遍照逃亡屋。

唐明宗的眼神凝重,口中默默念叨着:此诗甚好...


道之发言简正,善于裨益,非常人所能及也。

常年战乱断绝基础教育,经济缺口造成全民忙挣钱,逐渐导致传统文化缺失,慢慢地连古籍都看不懂了。

碎片化的曲解层出不穷,糟粕的崛起势头超过精华,冯道召集人手正本清源,将九经释义刻板流传天下。

雕为印版,流布天下,后进赖之。

民生和文化方面的业绩,很大程度仰仗皇帝的开明,然而唐明宗没教好儿子,坑爹坑出国破家亡的高度。

李家的二皇子造反被杀,年事已高的李嗣源气死了,儿子们开启大乱斗模式,最后还是养子李从珂胜出。

后唐末帝办完登基手续,紧接着宣布新的人事部署,安排冯道去给先帝修陵寝,修完墓调任同州节度使。

京城和地方的规则不同,当过宰相的冯道被欺负了,有位军爷在门口跳脚骂,冯道却笑着请他进来喝酒。

喝过酒骂人就不难看了,冯道给双方都找了个台阶,家仆们看不懂是啥意思,冯道依然淡淡的笑着说道。

此人为不善,自当有报,吾何怒焉。


936年,后晋灭后唐。

石敬瑭本是后唐的功臣,同舟共济演变成刀剑相向,君臣之间为何屡屡反目,因为他们从配合变成猜忌。

晋高祖向契丹借高利贷,靠着场外求助灭掉了后唐,幽云十六州只能算本金,利息一直到死都没有还完。

及晋祖入洛,以道为首相。

石敬瑭是冯道的老同事,同时是耶律德光的干儿子,契丹给关系证明盖好章,通知后晋麻溜派人来领取。

这个重任落在冯道肩上,无论声望资历无出其右者,然而从契丹出差回来后,冯宰相仿佛像是变了个人。

或许看到契丹兵强马壮,诗书教化仿佛显得很微弱,或许念及自己年过五旬,以后的日子到底该怎么活。

甲乙双方的会谈不平等,更何况冯道是干儿子一方,回来不久提交辞职报告,但是石敬瑭坚决不予批准。

道尝上表求退,晋祖不之览,谓曰:卿来日不出,朕当亲行请卿。


道不得已出焉,当时宠遇,无与为比。

孤独的石敬瑭需要陪伴,内有刘知远逐渐不听调遣,外有契丹干爹常年摆谱,谁都知道他比干爹大十岁。

亲生儿子倒是生了不少,却一个一个死在自己前面,很多人在背后戳脊梁骨,但是他相信冯道应该不会。

臣本自书生,为陛下在中书,守历代成规,不敢有一毫之失也。

晋少帝石重贵继位之后,加封冯道为太尉兼燕国公,数数自己侍奉过的皇帝,冯道都不好意思去上朝了。

他询问上朝开会的朋友,大家如何评价职场不倒翁,得到毁誉参半的答案后,冯道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当年孔圣人都有人诋毁,何况一个空虚浅薄的冯道,原以为十个人里九个骂,五五开已经远远超出预期。

凡人同者为是,不同为非,而非道者,十恐有九。

昔仲尼圣人也,犹为叔孙武叔所毁,况道之虚薄者乎。

然道之所持,始终不易。

冯道在努力坚持做自己,然而一介文人与局势不和,石重贵准备要站起来了,握紧拳头承接契丹的怒火。

有人说冯道是和平宰相,危急关头扛不起血火重压,晋少帝没给他机会证明,再次调去担任同州节度使。

规则是强者定的,强者却是相对的。


947年,契丹灭晋。

石重贵一家子沦为俘虏,冯道接到诏书前往沦陷区,面对着耶律德光的问话,他的期望转移到契丹身上。

打草谷的策略血泪交加,灭晋之后放眼望去皆草场,冯道开口所称颂的皇帝,不是石重贵而是耶律德光。

问曰:天下百姓,如何可救?

道曰:此时百姓,佛再出救不得,惟皇帝救得。

其后衣冠不至伤夷,皆道与赵延寿阴护之所至也。

皇帝和张三李四的称谓,或许不应该具有高下之分,虚名背后庇护多少众生,才是换回多少尊重的砝码。

后晋俘虏团被押往北方,耶律德光暴死被做成腊肉,辽国大佬忙着争夺权力,浑然顾不上冯道这帮子人。

将士趁机反抗攻占常山,六十五岁的冯道出面安抚,在返回老家中原的路上,大家一致认定冯道是首功。

冯道一边挑选执勤将帅,一边又给军民安排事项,听到首功二字摆手说道:儒臣何能为,皆诸将之力也。

道以德重,军民由是帖然,道首有力焉。


后晋没了,刘知远创建后汉。

活得久至少有一个好处,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老熟人,后汉高祖拜冯道为太师,三朝元老更像是个吉祥物。

刘知远坐观石重贵被俘,连忙宣布自己成立了后汉,让德高望重的冯道坐台,有助于增加正统的印象分。

一切在有条不紊的开展,刘知远最器重的儿子没了,他本人伤心过度也死了,机关算尽最终玩了个寂寞。

后汉隐帝登基时,年迈的冯道心神恍惚。

这幅场景每隔几年上演,他连仪式流程都快背熟了,偶尔出神后赶紧看工牌,免得高喊誓词时弄错称谓。

国号和皇帝像是闹着玩,荒唐的时代里面怎么认真,冯道心底装着太多记忆,越来越觉得他们长一个样。

担心喊错国名被砍脑袋,冯道申请调任到闲散职位,他给自己取名为长乐老,回顾起大半生的传奇经历。

道奉朝请外,平居自适,著《长乐老自叙》。


951年,后周灭后汉。

郭威澶州兵变黄袍加身,两个年轻人从头到尾参与,一个是老郭的养子柴荣,一个是柴荣的哥们赵匡胤。

冯道已经活成一种象征,某种意义上比皇帝有分量,满朝文武哪个没跳过槽,唯独冯太师历经四朝九帝。

隔十几年来场开张倒闭,大家的脸上写满司空见惯,后周太祖好像也腻味了,在冯道面前没有一点架子。

太祖甚重之,每进对不以名呼。

郭威是后周的开国皇帝,然而所有亲人被满门抄斩,生命之中什么最为宝贵,或许他和冯道有相同答案。

周太祖孤独地站在顶峰,江山如画只能遗留给养子,凝望着儿孙绕膝的冯道,就算羡慕也没有选择机会。

强者看似是在制定规则,弱者幻想强者能遵守规则,只有天道在静静俯视着,双方践踏规则就推到重来。

底层的个体被肆意裹挟,高层群体搞不好连根拔起,贪吃蛇大战后百废待兴,另一场模拟实验又开始了。

四朝了,到底还要试验多久?


河东流寇作乱,周世宗御驾亲征。

三十岁的柴荣血气方刚,七十二岁的冯道颤颤巍巍,前者常年在战场上驰骋,后者见惯城头变幻大王旗。

冯道阻拦皇帝御驾亲征,周世宗耐着性子想说服他,列举唐太宗的成功案例,结果遭到四朝元老的嘲讽。

世宗:唐初,天下草寇蜂起,并是太宗亲平之。

道奏曰:陛下得如太宗否?

世宗怒曰:冯道何相少也!

柴荣有种被轻视的感觉,一票通过必须要御驾亲征,冯道被赶去给先帝修坟,还是那个无比熟悉的岗位。

站在长宽百米的皇陵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回来了,精气神伴随着体力衰退,冯道记不清这是第几个坟。

他好像被困在时间段里,重复体验一场场开张倒闭,尽管肉身跳出乱世血火,心神却在相似情境里轮回。

秦岭一白带着土蜂蜜来访,看见冯道正盯着墓坑出神。

一白:你好,职场不老松。

冯道,哈哈,他们叫我官场不倒翁。

一白:或许是没看到内核。

冯道:你看到我的内核了?

一白:应该看懂一点点吧。

冯道:凡人畏果,菩萨畏因...

一白:是的,你守着变化之中不变。

冯道:性也,时也,命也。

一白:四朝十帝,你最敬佩谁?

冯道:我还需要敬佩他们吗?

一白:有所能,必有所不能...

冯道:各尽己责,万化皆安。

一白:你说的是人道?

冯道:我说的是天福。

一白:什么是天福?

冯道:可以生而生,可以死而死。

一白:可以生而不生,可以死而不死呢?

冯道:哈哈,不说了,品蜜品蜜。

及山陵礼毕,薨于其第,享年七十有三。

世宗闻之,辍视朝三日,追封瀛王,谥曰文懿。

冯道遗诗云:

莫为危时便怆神,前程往往有期因。

终闻海岳归明主,未省乾坤陷吉人。

道德几时曾去世,舟车何处不通津。

但教方寸无诸恶,狼虎丛中也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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