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杉版资治通鉴【1995】讲情不要讲理。2023-07-27

18、

  五月七日,任命吏部侍郎李程、户部侍郎、判度支窦易直都任同平章事。皇上问李逢吉宰相人选,李逢吉开列当时大臣有资历和名望者,李程在名单上是第一个,所以任用他。皇上喜欢修建宫室,想要再建造一座宫殿,规划非常大,李程进谏,请求以所准备的木材和石材用来修建先帝陵墓,皇上即刻听从。

19、

  六月一日,任命左神策大将军康艺全为鄜坊节度使。

20、

皇上听闻王庭湊屠杀牛元翼全家,叹息宰辅非才,让凶贼纵暴。翰林学士韦处厚乘势上疏说:“裴度勋高中夏,声播外夷,如果让他做宰相,由他裁决,河北、山东必定能听命于朝廷。管仲说:‘偏信则愚,兼听则圣。’理乱之本,并无他术,顺人则理,违人则乱。最近看见陛下吃饭时叹息,只恨没有萧何、曹参那样的宰相,如今有一裴度尚且不能留,这正如冯唐之所以说汉文帝得廉颇、李牧而不能用。任命宰相,就应当把政事委拖给他,信任他,亲近他,礼敬他,如果他做事没有成效,对国家没有功劳,再把他调任闲职,或者贬黜到远郡。如此,则在位者不敢不全力以赴,想进升的人不敢苟且妄求。臣与李逢吉一向并无私怨,反而曾被裴度无辜贬官。今天所陈述的,向上是报答陛下圣明,向下是传达大家的看法而已。”

皇上见裴度的奏章上没有平章事头衔,问韦处厚。韦处厚详细汇报了李逢吉排挤裴度的情况。皇上说:“何至于此呢!”李程也劝皇上加礼于裴度。六月十八日,加授裴度为同平章事。

21、

张韶之乱,马存亮功劳最大,马存亮从不自夸,宁愿交出权力,到外地任职。秋,七月,任命马存亮为淮南监军使。

22、

夏绥节度使李祐入朝,任左金吾大将军,七月二十五日,进献马一百五十匹,皇上不接受。

七月二十七日,侍御史温造于阁内上奏弹劾李祐违敕进奉,请依法治罪,皇帝下诏赦免。李祐对人说:’我曾经夜半入蔡州城取吴元济,未尝心动,今天被温御史吓破了胆!”

23、

  八月一日,安南奏报黄蛮入寇。

24、

  龙州刺史尉迟锐上言:“牛心山一向被称为神山,有的地方被掘断,请加以填补。”皇帝听从。征调数万人到绝险之地施工,东川为之疲弊。

25、

  九月一日,波斯国王李苏沙进献建造亭子的沉香木材。左拾遗李汉上言:“这跟瑶台、琼室有什么区别!”皇上虽怒,也优礼包容他。李汉,是李道明的六世孙。

26、

  冬,十月二十三日,翰林学士韦处厚谏止皇上宴游,说:“先帝因酒色过度,生病损寿,臣当时不以死进谏,是因为陛下已经十五岁了。如今皇子才一岁,臣敢畏死而不谏吗!”皇上被他的话感动,赏赐锦彩百匹、银器四件。

27、

  十一月十三日,安南奏报:黄蛮与环王合兵攻陷陆州,杀刺史葛维。

28、

  十一月十五日,葬睿圣文惠孝皇帝于光陵,庙号穆宗。

29、

  王播以钱十万缗贿赂王安澄,求再任盐铁转运使,十二月九日,谏议大夫独孤朗、张仲方、起居郎柳公权、起居舍人宋申锡、拾遗李景让、薛廷老请求皇帝登延英殿,召开会议,讨论王播的奸邪。皇上问:“那天在殿前叩头廷争者不在其中吗?”即日,任命刘栖楚为谏议大夫。李景让,是李憕的曾孙;薛廷老,是河中人。

30、

  十二月十六日,加授天平节度使乌重胤为同平章事。

31、

  十二月二十一日,徐泗观察使王智兴建议,因为皇上生日,请于泗州设置戒坛,剃度僧尼以求福,皇帝批准。自从元和年以来,就有敕令禁止此项弊端,王智兴想要捞钱,再次带头申请,于是四方百姓涌向泗州,江、淮地区来人最多,王智兴的家财由此累积巨万。浙西观察使李德裕上言:“如果不加以制止,到陛下生日那天才停,预计两浙、福建当损失六十万男丁。”奏章抵达,皇帝即日下令停止。

32、

  本年,回鹘崇德可汗去世,弟弟曷萨特勒继位。


  敬宗睿武昭愍孝皇帝


  宝历元年(公元825年)

1、

春,正月七日,皇上在南郊祭天。回来之后,登丹凤楼,赦天下,改年号为宝历。

之前,鄠县县令崔发听到外面喧嚣,问什么情况,回答说:“五坊人殴打百姓。”崔发大怒,下令逮捕,拖曳到庭院中。当时天已昏黑,过了很久,才去问话,发现是宦官。皇上大怒,逮捕崔发,关押在御史台。当天,崔发与诸囚犯站立于金鸡下(凡有赦令,刑部先集中囚犯于金鸡下,崔发是与大家一起等待赦免),忽然有宦官数十人手执棍棒,乱打崔发,打得满脸是血,牙齿打断,看着他断气了,才离去。过了好一阵,崔发苏醒过来,又有一拨宦官要来打他,台吏用草席把他遮蔽起来,才得以躲脱。皇上命令把崔发关押进台狱,而释放其他囚犯。

2、

  中书侍郎、同平章事牛僧孺因为皇上荒淫,嬖幸奸臣用事,又畏罪不敢言,只是不停地上表求退。正月十一日,把鄂岳道升格为武昌军,任命牛僧孺为同平章事、任武昌节度使。

  皇帝下诏,再次任命王播兼盐铁转运使,谏官屡次争执,皇上都不听。

  牛僧孺经过襄阳,山南东道节度使柳公绰全副武装,身佩弓箭袋,在馆舍迎候,将佐们进谏说:“襄阳(山南东道)的地位高于夏口(武昌军),此礼太过!”柳公绰说:“牛先生刚刚离开宰相高位,方镇尊重宰相,就是尊重朝廷。”竟按这个礼节执行。

3、

  皇上游幸无常,亲昵群小,每月视朝不超过三次,大臣们很少能得进见。二月八日,浙西观察使李德裕进献《丹扆六箴》:第一篇叫《宵衣》,批评皇帝上朝次数太少,每次时间太晚;第二篇叫《正服》,批评皇帝身穿奇装异服;第三篇叫《罢献》,批评皇帝征求奇珍异玩;第四篇叫《纳诲》,批评皇帝拒绝正直谏言;第五篇叫《辨邪》,批评皇帝信任群小;第六篇叫《防微》,批评皇帝到处游幸。其中《纳诲箴》大略说:“汉朝的刘骜沉湎于饮酒,一杯接着一杯;魏朝的曹睿奢侈浪费,修建陵霄宫。对忠言虽然不拒绝,但从来不听从。把规劝的话当做耳塞,这就叫‘塞聪’。”《防微箴》说:“乱臣猖獗,多得数不清。都身穿黑衣,辨别不出是谁,要碰到他身上的凶器时,才能察觉。汉武帝刘彻在柏谷微行,豺狼阻塞道路,幸亏他相貌不凡,农夫才献上饮食,这些事,君王应当戒惧!”皇上优诏答复。

4、

皇上既然再次关押崔发于狱,给事中李渤上言:“县令不应抓捕宦官,宦官不应当殴打御囚,他们的罪是一样的。但是县令所犯在赦令前,宦官所犯在赦令后。宦官横暴,到了如此地步。如果不早正刑书,臣恐怕四夷籓镇听闻,都会对朝廷心生怠慢了。”谏议大夫张仲方上言,大略说:“鸿恩将布于天下,而不能行于御前,霈泽遍被于昆虫,而唯独漏掉了崔发。”其余谏官论奏甚众,皇上一概不听。

二月十四日,李逢吉等从容对皇上说:“崔发拖拽宦官,诚然是大不敬,但他的母亲是故相韦贯之的姐姐,年近八十,自从崔发下狱,积忧成疾。陛下正以孝治天下,这应该考虑!”皇上于是愍然说:“这些谏官只说崔发冤枉,但没有一个人说他不敬,也不说他家里还有老母。如卿所言,朕为何不赦免他!”即刻命宦官放了他,送回家,仍慰劳他的母亲。母亲当着宦官的面,杖打崔发四十棍。

华杉曰:

讲情不要讲理,因为讲理有输赢,而讲情是双赢。讲理,你的理赢了,皇帝就输了,他不能输,就不认你的理。讲情,万水千山都是情,放他一马行不行?这个可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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